总好过他愈加克制不住心底对这两年来所遇不公的怨恨,日后不知变为怎样的人,让问鹤成了真正的笑话。
这样压抑而迷茫的情绪断断续续钻入厉执的脑内,他慢慢的不记得他最初的模样,只有后来寡言少语,整日埋头苦练,逼迫自己不要辜负问鹤相救的他。
便说不清来由地,厉执有些替自己难受。
他小小年纪,怀有超出同龄数倍的身手,
——都怪你!
——问鹤师叔本来奉了掌门之命去镇守西村,全是因为救你才没能赶到,你不仅害死了她,更害死了那一整个村的百姓!
——我们应该拦住她的!你这顽劣之辈哪里值得她以命相救!
——问鹤师叔是问斐的唯一亲人,你害他失去亲人,让着他些怎么了?
——真是想不通当初问鹤师叔为何要冲动救你……
不足道。
但对于几岁的他来说,娘亲是他的一切。
所以四处祈求无果,他到底鼓足勇气,趁乱独自又跑出了天墟。
他本欲回到与娘亲失散的山间,奈何有天墟弟子发现他离开,不由想要阻拦他,他更是心急,便在慌忙无措之下一路跌跌撞撞,骤然失足滚落于天墟西面的弇江。
犹如天崩地裂的巨浪嘶鸣声震慑住岸上几名天墟弟子,而他的四肢早已随着呛水而不受控制,连平日在溪间耍闹的简单动作也忘了,只能任由气息越来越浅,眼看着水面的阳光逐渐离他远去,像是一夕间接连与他分别的爹娘,那一刻他却反而不再恐惧地想着,死了也好,说不定就能见到爹娘。
为何……
自那以后拜入天墟两年,他也时常想问,他与问鹤非亲非故,她甚至不认得他,不过是碰巧路过罢了,她分明背负更加重要的任务,却为何要那般义无反顾地救下他?
或许她也不曾料到那日潮水凶猛……定在最后关头后悔了吧?
毕竟他一个人的性命,无论如何也的确抵不过更多的百姓,更不值得问鹤那样的人以命抵命……
若是可能,他希望他就这样死掉,把问鹤的命还给天墟。
——问鹤师叔!
却想不到的是,正当他神智已然不清,带着强烈阻意的惊呼传来,与此同时只觉沉重的身子被一双有力却温暖的手猛然拖起,他还未能摆脱溺水的窒息感,朦胧中,隐约看到眼熟而令人心安的一道目光。
脑中不由自主响起那次祭神大殿过后曾几日未散去的道曲,恍若从天而降的神祗。
而下一刻,他打着冷颤落在岸边,高涨的潮水顷刻将那道刚刚给与他温度的目光淹没,无情将其捶入寒冗的深渊。
直至平息,也不曾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