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房里尚未掌灯,被窗外阴沉的天色压下来,笼罩在一片越来越浓郁的黑暗里。
苏岑慢慢抬头,看着李释隐匿在黑暗中的一片轮廓,忽然有个想法浮上心头。
“十两银子能保命,十文钱却能保住一身骨气,你会怎么选?
一道闸口轰然打开,满腔情绪宣泄而下。
那一年的宿州,下了整整一个月的雨。
苏岑看了眼正在楼下吃斋的灵元寺和尚们,道:“佛法无边,可以平心静气。”
李释问:“为什么需要平心静气?”
苏岑抿了抿唇,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他说不出口。
气氛一时静了下来,李释沉沉的目光垂下来,知道他这又是把责任背负在自己身上了。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却还是画地为牢,不肯饶过自己。
“当初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李释道,“有些话我也没来的及对你说。”
,“还有吗?”
苏岑张了张嘴,这会儿也想明白了,这朝中有什么能瞒得过李释那双眼睛,那个杨万宏自认多大的本事,敢在宁亲王面前搞花样,结果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还有老师没等朝廷的恩准就擅作主张给宿州增兵和粮草,他一向是这副性子,你能不能恕他无罪?”
李释无奈笑了笑,“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
苏岑指尖抠着杯口,眼神像是要把青白釉的瓷杯看出一朵花儿来。
他出师不利,刚到宿州城就被偷了钱袋子,高烧不退、走投无路,最后只能街头卖画为生。
形神筋骨绝佳的墨竹图,本来能卖个好价钱的,买画的人却要求他在墨竹之下再画一只锦鸡。
那时的他少年不识愁滋味,不知害怕为何物,一腔意气驱使下断然拒绝。那人恼羞成怒,砸了他的摊子,折了他的画笔,
苏岑头埋得很低,轻声道:“我没脸去见你。”
“后悔了?”李释问。
悔吗?苏岑轻轻咬唇,无数人问过他,为了两条人命,把自己弄得身败名裂,多年的努力经营一朝散尽,更是险些赔上性命,他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只是他一直不肯正视这个问题,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哪里是丢了声名地位,他是丢了三魂七魄,只剩下一具飘来荡去的空壳子了。
李释道:“早年间,我巡查淮南道驻军,路过宿州,就在这里,遇见过一个人。”
最后还是李释先开的口,“你这一年过的如何?”
苏岑抿了抿唇,“还好。”
“瘦了,”李释打量了片刻后道,“有人为难你了?”
“没有。”苏岑轻轻摇头。
“怎么跟一群和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