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他迟缓地想,纪峣已经不在了。
之前纪父本想把纪峣的骨灰盒,放在他的卧室里,但张鹤不同意。
他点了点窗外开得郁郁葱葱的月季:“让他睡在那里吧,风景好。我还能陪他吃周黑鸭。”
如果在纪峣的房间里,在那间充满回忆和生活气息的屋子里,他大概什么都吃不下。
纪父同意了他的意见,张鹤又问温霖,他要把院子
张母当时劝他看开,说留在这个伤心地太难受了,张鹤当时说:“总得有个人,为他打扫房间吧。再说……他从小就粘我,连我都走了,万一他哪天醒了,该多难过。”
他的母亲抱着他,泣不成声。
这癫狂的痛楚是何时平复的呢?
好像是某一天,张鹤从梦中惊醒,开始满屋子地找纪峣。
先是打开房间看人在不在,发现找不到后,就查看床底、衣柜,最后是抽屉置物箱,他甚至打开了冰箱,想看看纪峣是不是藏在里面。
再不情愿,但家中长辈还是遵从了纪峣的遗愿,没有选择土葬,而是将他火化。
唯独一点,几位长辈都不肯做:纪峣的意思,是将他的尸体烧了以后扬进山里或海里,让他遂风而走,遂波而去。
张鹤知道这事时,心想,纪峣,你是真的恨自己啊。
他一直知道纪峣自厌到了一定程度,却没想到,对方恨到了想要把自己挫骨扬灰的地步。
从火葬场把人接回来的时候,纪母已经哭晕过去了,是他一路抱着这个盒子回来的。
这臆症一样的发狂,在他来到后花园时戛然而止。
后花园曾经是两个小花园,中间安着小门,就是为了方便进出。多少次,穿着睡衣的他或纪峣,就这样一边趿拉着拖鞋,一边睡眼惺忪地去隔壁蹭饭。
如今,小门已经不见了,整面墙壁都被张鹤打通,成了一个大的后花园。
纪峣就睡在这里,睡在青青苍苍的松树一边,睡在娇艳欲滴的蔷薇旁。
张鹤蓦然清醒了过来。
当时他很不敢相信地打开这箱龛瞧了又瞧,关上,再打开,英俊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不解。
他重复了这个动作好几遍,满心满眼一句话:我的纪峣呢?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不肯相信纪峣已经不在了。
那是种很微妙的认知,就像被截肢的患者,理论上明白,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身体的某个部分,无时无刻不在持续的疼痛,也在反复提醒这个事实,可他就是……很难相信。
纪峣去世后,干爹干娘很快就搬走了,说是不想留在老房子这个伤心地,他的父母也是如此,反倒是之前已经搬出去住的张鹤,又重新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