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弯腰,拎起小马扎,把垃圾收拾好:“新年快乐,做个好梦。
松树苗长得慢,当时栽过来两年,才不过长了十多厘米。这几年大概进入了生长期,一下子长得飞快,去年才堪堪与张鹤平齐,今年已经比张鹤高出一截了。
经过松树时,他歪头比了下彼此的身高,然后扬了扬眉毛。
“好小子,”他抬起胳膊肘,就像以前撞纪峣那样,在松树的枝干上轻轻怼了一下,“你已经长得比我高了。恭喜你纪峣,达成毕生夙愿。”
仍旧没人回答他。
张鹤想想也是,遂作罢。
北方的冬夜很冷,今晚明明是个团年夜,却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后花园里同样没有装灯,只有不远处小区过道的路灯,透过来一点昏暗的光亮,映着地上狼狈的残雪,折出肮脏蒙尘的薄光。
他呵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然后挨个挨个撕开了锁鲜盒。
先是鸭舌,再是鸭锁骨,接着是鸭头,鸭脖。
在一众亲朋好友的陪伴下,在喜庆欢乐的庆典中,忽然涌出两行热泪来。
当晚,他独自驱车回了家。因为还有人孤零零地睡在那里。
按照习惯,温霖会在初一来,干爹干娘太过伤心,反而会拖到初三初四才来,所以除夕这天,纪峣身边都是没人的。
他也不怎么看重这个,曾经不止一次地对发小说过,要不是有张鹤陪着,他宁肯通宵打游戏。
当时张鹤赏了他脑门一筷头:“吃你的年夜饭去,就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快走进屋里时,张鹤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特意折回来说:“对了,我上福布斯了。”
他笑了起来,一对酒窝又深又甜:“所以我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两样是他喜欢的,两样是纪峣最爱。
张鹤没有某个烦死人的捧哏时,话一向不多,此时也只是沉默地吃着东西,吃得很香、很专注的样子。
不一会儿,东西就吃完了。他也该走了。
一阵风刮过,张鹤打了个寒战。他跺了跺脚,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人搭话:“好冷,你冷么。”
庭院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他。
想起往事,张鹤不自觉笑了下。
他拎着一袋子周黑鸭走到后花园,随意提了个小马扎,倚着一株松树坐下。
松树是温霖移过来的,并不很大,只有小碗口粗细,在树底下,就埋着纪峣的骨灰盒。
当时张鹤本来不同意,他问温霖,以后树木扎根,会不会把被腐蚀的骨灰盒扎穿,吸收纪峣的骨灰。
温霖闻言,死寂如冰原的眼底荡起笑意,那笑宛若浮灰,轻飘飘,雾蒙蒙。他反问他,那样难道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