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从袋子里摸出另一双木筷,轻轻松松地掰开,对着三道菜发愣道:“有点饿。”
“不吐了?”
“吐了再说,难得有食欲,”沈望挑挑拣拣地吃了口青菜,一股水的味道,一点油也没放,便皱着眉说,“这店烧的中国菜也太难吃了,不知道美国的华人街怎么样。”
“怎么着,你还想住趟美国的医院?”
沈望道
“怎么突然剪头发了?”
沈望听到声音,向后看去,徐斯靠着门框,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长发很麻烦,”沈望很专注地盯着他,“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说。”
“你那本小说,女主角的原型是我?”
只剩下年迈的眼睛,就像是路人随处可见的老人。
他所恐惧的原来一直都只是一双这样普通的眼睛。
他猛地后退,所有的一切都顿时消失了。
阳光争先恐后地照进了他的房间,那薄薄的窗帘什么都拦不住,包括阳光。他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手,那枚银色的戒指发着悠悠的光,而床头的剪刀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没有美和,也没有院长,他的头发上也没有血迹。
“对不起,美和。”
徐斯的笑容一滞,说:“是。”但他手上的活动不停,他从袋子里拿出三盒菜,分别是糖醋排骨、炒青菜和蒜蓉粉丝,还有一盒米饭,他很自然地支起病床旁立着的便携桌椅,坐在那木质板凳上,大喇喇地翘起二郎腿。
“她z.sha的时候就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东西?”
徐斯拣了块排骨吃,语音不清地道:“没有吧,对她而言,都是虚假的。”
沈望听了,只是哦了声,没有再说,但也支起了木凳,坐在徐斯的对面,问他:“你怎么就拿一双筷子?”
徐斯道:“你要吃饭?”
他轻声对着空气说。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窗外吹进来的微风,还有吵吵闹闹的记者团。
他拔了手背上的针,不管上面有没有冒血珠,拿起床头的剪刀,他的身体就像一台破旧的机器,吭哧吭哧地发出机械的声音。但他却头一回地觉得轻盈。
他摸进了厕所,开了那盏小小的灯,正面对他的是一面镜子,他眯着眼睛看镜子里的鬼怪,但他既没有看到老虎,也没有看到蛇的瞳孔,只有他。
他的脸被完完整整、一丝不差地映在里面。他认真地打量自己,才发现他眼下那浓重的青,嘴角起了皮,下巴尖得病态。而他那头黑色的长发,更是毛毛糙糙。他握紧了剪刀,屏住呼吸,那些干枯的头发连同他停滞不前的生命都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落了地,他剪得不够齐整,但一切都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