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嫌它难看,它就真不结枣给你吃。”沈凉生逗他句,同他起站在树下,有搭没搭地抚着粗糙树皮。
“……其实也没那难看。”
“秦敬,有点出息行不行?”
“你有出息,结枣你可别跟抢。”
那年头人是很单纯,邻里间虽爱串个门聊个天,也奇怪怎两个男人住在间院子里,但听说秦敬和沈凉生是表兄弟,早年结过亲,可因时事动乱都没保住家里人,如今也不想再续弦,老哥俩块儿搭伙过个日子,便也不觉得是什特别稀罕事儿。
面人才。
晚饭桌上老吴把自己意思说说,沈凉生也没反对,只说劳您费心。老吴却道咱们谁都别说客气话,这儿还觉着让你做个会计是大材小用,可过日子还是稳当点儿好,在厂子里做总比自己开饭馆儿要来得放心。
因着秦敬在天纬路小学任教,老吴便将沈凉生安排去第毛纺织厂,也在小学附近,骑个自行车十几分钟就到。
两人为上班近些,便也换住地方,在天纬路上置间小院儿,格局倒与秦敬早年住院子差不多,大屋里外两间,还有个偏屋放些杂物。
秦敬怕沈凉生住久公寓,改住平房不习惯,沈凉生却笑话他“事儿妈”,又问他:“以前跟你说过什,还记着?”——
这平静着又过四年,五七年“反右运动”开始,秦敬个普通小学都要开会,沈凉生厂子
那还是内战正打得如火如荼时候。秦敬心确是偏向共党,但又觉着中国人打中国人,死也都是中国人,难免有些郁郁不乐,倘若打日本鬼子时是锐痛,此时便是闷痛,说都不好说。
沈凉生知道他是个死心眼脾气,也懒得拿什大道理说事儿,只道仗总有打完时候,等到仗打完,咱们就在城郊风景好地方置个院子,看蓟县那头就不错,没事儿养养花,养养鸡,不是挺好。
但解放后惩办地主形势是让他们不敢往城外跑,如今真有个院子,鸡鸭养不得,花草总归能养活。不是什名贵品种,却也五颜六色——草杜鹃,串红,牵牛花,花草葱郁中还有棵院子里本就有歪脖子枣树,令秦敬想起鲁迅先生散文:“在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株是枣树,还有株也是枣树。”
“先不说这树就长在咱院子里,”沈凉生微蹙着眉打趣他,“你识识数行不行?另株在哪儿呢?”
“你说这树长得这难看,能结枣?”秦敬不搭理他话茬,嫌弃地看着那树,啧啧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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