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跑过开满梅花的夹道,穿过院子,正厅里小太监们还在打扫,纷纷惊讶地看着他。他只是一路跑到内室,险些打翻那瓶梅花。
洛衡正在喝药,郦解元亲自喂药,郦玉在旁边翻书看,三人都吓了一跳,抬起眼睛来看着他。
言君
的缘故,似乎老得比别人要快。说老并不贴切,更像是耗尽心力的凋零。尤其这样近看的时候,皮肤有种苍白单薄的质地,像蒙在灯架子上的白绸,脆弱得似乎只要一点灯火,就会烧出一个大洞。
言君玉不敢再看,接过纸卷,匆匆走出内室,身后的洛衡正在剧烈地咳嗽,他转过那截小回廊,看见郦道永坐在廊下,看着漫天飞雪在煎药,洛衡的药极苦,黑得像墨。言君玉见过他喝药的样子,他整个人虚弱至极,没有一点血色,喝过药之后,唇都是黑色的。
那瓶梅花还在那里,鲜艳得像人的心头血,那些读书人太会写诗了,动辄引用呕心沥血的典故,韩愈说“刳肝以为纸,沥血以书辞“,言君玉读到的时候都觉得痛。为了什么呢?为了那句“小王请教”吗?还是云岚说的天下太平?
他知道那纸卷上写的是哪三个字,是“沐凤驹”。
那是郦道永的弟子,言君玉早早从容皓那里知道,任何人牵扯进朝堂的暗流中,都是非死即伤。郦道永是因为这个在斗气吗?还是单纯不希望洛衡为了这点所谓的知遇之恩,熬死在东宫呢?这局势太乱了,如同层层乱麻,绞得人透不过气来。如果能什么都跟练枪一样简单就好了,只要有着所向披靡的决心,万千烦恼丝也能凌空斩断。
他想不到答案,只是把纸卷交给了萧景衍。洛衡前两首曲子一定非常妙,不然云岚不会也忍不住过来看,然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容皓也笑了,不过带着点苦涩。
“看来今晚又要闯宫门了。”他这样道,第一个转身离去,那边太子殿下也要回思鸿堂用晚膳了,这方小院落似乎一瞬间失去了光彩,像被采完了蜜的蜂巢,倒是云岚还在吩咐小太监去催药膳,她说过洛衡是底子里带来的虚弱,补也补不好,怪不得郦道永也看起了医书。
言君玉跟着太子殿下出了院子,外面夹道里朱砂红梅开得正好,萧景衍听见他时长时短的呼吸声,知道他肯定又在心里想着事。
“小言想知道今天三支琴曲的故事吗?”他轻声问道。
然而言君玉没有回答,他只是呼吸急促了起来,忽然握紧了拳头,不肯动了。萧景衍一见他这样就知道要犯倔了,忍不住笑了,刚要说话,只见言君玉忽然一转身,在夹道里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