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椋羽的手有点颤抖。叶慎当年有没有这个时刻呢?蜀山的竹海翻腾,月色映照千里,这江山如故,时间却似乎走了一整个轮回,只有他还留在原地。叶慎最终保全高傲名声,至死没有求饶过。但在那之前的无数个漫漫长夜如何度过,那一句句对自己的诘问,如果我当初真就问到底,像个傻子一样不识趣地问到底,一定要他自己亲口承认没有任何可能,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叶椋羽抬起了眼睛。
“要是我还有遗憾呢?”
如果他嘲讽,如果他仍然愿意就当年的事来讨论一番,如果他还有没说完的话……
但萧景衍什么都没说。
的,是小言的玉,就与天下的玉都不同。
叶椋羽安静走了进来。
圈禁至少要持续半个月,才算小惩大诫,也可能是一直继续下去,直到分出胜负的那天。他们并不慌乱,老叶相教得很好,刘邦赴过鸿门宴,越王勾践做过阶下囚,李世民,赵匡胤,都曾为人臣,权力的战场上从来不是一时的安危可以决定最终的结果的,小小一场圈禁,实在改变不了什么。东宫的触角早已遍布朝野,唯一的改变就是这些日子没有政事处理,会有点无聊。
思鸿堂被雪光映得一片澄澈,叶椋羽从蜀地来,爱穿青,他身上有梅花香,聪明人有时候也会做傻事,斩断的树如何救得活呢?
他安静站了许久,两人都没说话。
“我很抱歉。”他这样说:“但那已经不关我的事了。”
他没有不满了,那句“叶家人有始无终”,原来真的不是说给自己的。像冬日走漫长夜路,虽然狠狠摔过,但只要能到家,总能换上暖和衣服喝着热汤睡一觉,一切就都能过去,有家的人是不会记恨风雪的。
言君玉是他的答案。
“都过去了,对吗?”
太子殿下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脸来,看着他。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是我错认了人。让你背负了你承受不了的压力,给你你无法胜任的考验,是我的责任。”
叶椋羽心都要碎了。怨怼并不可怕,浓烈的恨意,像今天小言那样的愤怒,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他看开了,放下了,只有找到归处的人,才有这样的豁达。
“我没有遗憾了,椋羽。”萧景衍看着他的眼睛,这样告诉他。那山岚般眼睛里一片澄明,所有的爱与恨都不再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