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东宫里头的杏子树是被谁砍了的?大雨天我在书房外面叩了半个多时辰的门,里面是被谁反锁上的?就因为我夸王翰林的字写得比你好,气得一晚上不吃饭,最后我一勺一勺喂进去那一碗粥,又是进了谁的肚子?
一大箩筐的话又被李广宁生生咽回肚子里。杜玉章说他没性子那就没性子吧,别在这儿节骨眼上逆他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为何与他生气,可好歹缓和了些。这要是再将他的小性子激起
……似乎,还是东宫的时候了。
那时,但凡有点不如意,这人眉毛立刻就要拧起来,满心不悦都写在脸上了。到这时候,若你肯好好哄一哄,说不定还有转机;若是故意逗他开心,故意挤兑他两句,那双桃花眼就要立刻瞪得圆圆的,鼻子里哼地一声,扭头就走。
再之后,怎么好声好气去哄他,都很难奏效了。非得他自己气消了,又看你心诚,才肯撇撇嘴,把这回的不高兴丢在脑后去。可只要他消了气,就绝不会再提这一件事情——脾气不算好,却绝不记仇。这份光风霁月,也是李广宁当年愿意宠着这个侍书郎的原因之一。
看着杜玉章低着头,耳廓微微红着,一双眉毛却有些似蹙非蹙,神情活脱脱还是当年东宫桃花树下那白衣少年。李广宁心里几乎化成了水,又酸又软,真想将这人揉进自己血肉里,再也不放开了。
他放低了声音,
让,任他向后退却。但这一次,他手掌才推到那人宽阔的胸膛,手腕就被人一把攥住。
不但没能逃脱,反而被拉得更近。刚才忙了半天,杜玉章能感觉到宁公子胸前衣衫已经有些汗湿了,微微散着热意。汗水与宁公子衣料上的熏香混在一处,并不难闻,反而叫人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杜玉章心里有些乱,脸上再次胀红了。
宁公子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
“若我哪里惹了你不高兴,你说出来就是。何必突然使这种性子?”
“玉章?说话啊。哪里叫你不高兴了,惹你发脾气?”
“没有的,宁公子。我只是单纯觉得,你我走得太近了些。”
“什么叫太近了些?真是胡说八道,乱耍性子。”
“宁公子,我没有性子。”
“你没有性子?你若没有性子,那……”
宁公子一边说,一边将他锁在怀中,杜玉章连他呼吸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可他看不到,所以他不知道,此刻对面那人的眼神里,有多少复杂滋味。
……
李广宁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杜玉章这样耍性子。
上一次他对自己横眉冷目,连个理由都不给便扭头就走,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