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漆黑的屋子里,他好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和自己怀里的杜玉章。自己的嘴张合着,杜玉章却一动也不动。他的手不自然地垂下去,还带着曾经折断过的弯度。他的胸前露出半根绳子,上面挂着一块陨铁制成的长生牌。
“玉章。我们赢了。朕可以带你回京城,回东宫。”
李广宁的视线投在杜玉章身上。
杜玉章已经睡了许久。
他失了约,没有与他的陛下一同观看此生最大的一场焰火。
李广宁紧紧抱着杜玉章。他的手指还在汩汩流着血——不是一根,而是所有。那些血抹在杜玉章脸上,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染得血痕斑驳。
那房门却一直没有开。
……
“玉章,我们赢了。”
茅舍内。李广宁垂下眼帘。这茅舍没有点灯烛——可笑,外面就是满天的火光,还有什么点灯的必要?
可现在,火光已经渐渐熄灭。
七八八,剩下的散兵游勇,有一些丢了战马,钻进了丛林中——既然坐骑被丢弃,大燕兵士也就任凭他们去。跑不远,也够不成威胁。就算侥幸翻过山岗,也很难逃过追捕。
至于骑着马往山梁冲击的那些,自然有后面部队处理。徐浩然现在也没心思操心这些。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胜!”
战袍浴血的将军,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身后,才打了大胜仗的将士们更是威势赫赫,齐声应和,
不光是脸。
杜玉章的胸前一直延伸到下腹,都被大片的鲜红染透了。就连地面上,都凌乱溅落了大大小小的血泊。
此刻,血已经干透了。
抱在李广宁怀中的那个人,也渐渐凉透了。
李广宁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察觉。他的嘴一张一合,机械地向杜玉章讲着话。好像这样杜玉章就会从睡梦中醒来,会对他有所回应。可李广宁的大脑却根本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他似乎已经漂浮起来,在半空中向下望。
新生的朝阳还未曾升起,却已经在天边投射一道隐约的淡光。
对门外人来说,这是一场酣战的结束,是新的一天的开始。
可对于屋里的人来说,最后一点光明已经随着昨夜的火光暗淡。
房间里没有光。
也再不会有什么光了。
“大胜!大胜!大胜!”
“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恭迎!陛下!恭迎——陛下!”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一所茅舍,和它紧闭的房门。所有人都等着他们的君主从那扇门中走出来,勉励他们的血勇,嘉赏他们的战功,为平谷关守军的旗帜,再添上一笔浓墨重彩的荣誉!
他们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