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琛自打坐到这个金灿灿的龙椅上,就嫌少与辅政重臣发脾气,他虽然冷脸的时候居多,但不会轻易呵斥高位朝臣,对待颜至清的态度甚至要更好。
难得今日与他发脾气,确实是因颜至清太过放肆些。
到天启七年,大梁共历十七朝二百九十四年,从未有一名宫人在二十四岁之前提前出宫。
开过高祖一朝没有,天启这朝更不可能有。
如果颜至清是私下里跟穆琛讲,穆琛就算不看人丁凋零的沈家面子,也必会给颜家这个好处,但颜至清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这样沉不住气,穆琛难免动了气。
最得意的门生。
而颜至清则出身世家,颜家的政治立场一直与沈家相同,都是不折不扣的保皇派,颜家人才逐渐凋零,到了颜至清这一代也只有他一人为官,景泰之乱时他远在淮安,因此未被波及,景泰之乱以后,柳家为安抚皇族,特别是驻军边城的十王爷,特地把颜至清扶上宰相之位,想要平衡整个内朝。
这个做法确实起到了些许作用,永嘉四十一年,英帝亲封颜家当时的族长颜宰相为肃清公,列位一等公,世袭罔替。
有这位上谕“清”的颜家族长位列辅政宰相,手握重兵的十皇叔凛亲王也安心许多。
在沈奚靖还是沈家小少爷的那些年里,他从来都没见过这位颜家当代的当家人,所以根本不认识他。
“怎么皇儿?怎么跟颜宰相说话这般大声。”柳华然的声音飘了过来,沈奚靖明显感到穆琛身影似有些僵硬。
但他面上却没有显出,只笑着对柳华然说:“打搅父君了,老师跟朕讨两坛子溪露,朕说这二十年陈酿可不好得,他偏要,朕这一着急,就声音大些。”
柳华然慢条斯理端详着手里的双耳福禄寿梅瓶,道:“不就是两坛酒,边楼南,记着明个给颜宰相府上送两坛子,颜宰相为
但是对于颜至清来说,他却看的不是沈奚靖小时的样子,而是他长大后的样子,他与他父亲沈明泽极像。
穆琛听了颜至清的问话,没承认也没否认,只问:“怎么?”
颜至清有些激动,又有些难过,他看着沈奚靖瘦瘦高高的少年样,穿着颜色暗沉的棉袄,卑微地、无声无息地站在角落,就像一株熬不过冬日的树苗。
他知道这种场合之下不适合说这些,但他忍不住想说:“皇上,老臣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这孩子出宫?老臣家里还有些屋子,可以安置他,你看他这么年幼……”
“放肆!”穆琛低声呵住他有些拔高的声音,脸上难看之极,“大梁宫制自高祖以来从未变过,难道要在朕这里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