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渝去了与学校管理相对独立的六院。
他没想到中国人民群众的精神问题已经严峻到这个地步——六院人满为患,李渝排了快一个小时的队才摸到导诊台的边。
护士问他:“你挂哪科?”
李渝
Edward很震惊——起码从面部表情来看,美式夸张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Why?Yu?你这半年表现得supergood!完全可以转暑期拿留用的!为什么要递信?是我们team有问题吗?”
李渝顿了一顿,皱眉说:“……我很难解释,但和你们所有人的相处都很愉快,这点你大可放心。”
“好吧,无论是什么样原因,”Edward耸肩,李渝从他这学来的动作,会显得整个人聪明而漫不经心,“我都支持你,Yu,你会成为中国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优秀的人才的!”
李渝开玩笑说:“你眼中的人才快因为挂科延毕了。”
“那就欢迎你毕业直接来我这里,总有人错把珍珠当鱼目。”
轻松,并不费力,他有资格傲慢自得,像贪婪的水蛭,攀附于一层又一层的名誉和称赞的糖纸之上,反复咀嚼奖项和成绩带来的喜悦,津津有味地吸食所有的惊讶,赞扬和欣赏。
那滋味太美味,没有人能抵挡住它的诱惑。
李渝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直到今日。
他瞥了眼网页,果不其然地看到最后一门金融工程,没及格。
十五分钟后李渝拎着个空荡荡的书包走出写字楼,黄思敏还没打来电话,李渝猜测他妈已经忘了从她的闺中好友,教学秘书韩薇那打听这学期的成绩。
估计黄思敏经过这么多年的考察,对李渝的靠谱程度相当放心。
但她想不到李渝是个哑炮,完全辜负了她的信任。
哑炮李渝此刻正在上网查找北大校内心理咨询的电话号码,刚要拨通,他举着手机停了半分钟。
他还要面子,不想自己上不了台面的丑事人尽皆知。
再看本学期加权绩点,1.6。
比李渝估计的还要高,看来系里老师算手下留情。
留情也没用,他这学期大半课程挂了红灯,就算吃前几年的老底,勉强跻身于保研线内,单单挂的这几门核心课就足够把他开除研究生预备军队伍,顺带拳打脚踢出美国名校的waitinglist名单。
彻底完蛋,李渝想,黄思敏应该会勃然大怒,她那头泡面卷发起火能炸成包租婆。
李渝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表情不沉重不悲戚,相反,他有种胸口卸下一块巨石的解脱感,关掉网页,带着轻松愉悦地心情回到工位,甚至吹了两声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