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午五点已过,远处隐约传来解放的雀跃欢呼——好像是他错觉,哪能传得这么远呢,李渝看了眼时间,默默松了口气。
他在教室盯着两页文献坐了一天,记笔记时只能机械地,翻来覆去地抄了些不成段的句子,颠三倒四连语法都是错的。
李渝坐的腿
“妈的李渝你是不是有病?我都说了宋唐走了!你扯着我耳朵交代也没用!”柳小春抓狂。
“对我有用。”
“什么?”
“缓解我的紧张,”李渝平静说,“太紧张了,让我再去高考一遍都没这么紧张。”
“……滚吧。”
李渝把那份宣传册抛之脑后。
他暂时没空思考这些。
高考将尽,一年一度的升学大幕拉开。天气愈发炎热,蝉噪不止不休,城市从早早亮起的晨光中醒来,挤不上的公交地铁,街边遍布的早点摊,夹杂着北京话与外地方言的菜市场,似往常般规律地运转,却隐隐透着沸腾前暗流涌动的平静。好像在紧张,又好像在期待。
被设为考点的学校开始下达考务安排,市公安和交警有条不紊地布局执勤任务,连李渝学校的辅导员也暗中统计六号七号有无离校同学——也许是为了防止替考作弊,但谁又说得准呢?
李渝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他甚至在考前两天给柳小春打了五六次电话,叮嘱注意事项和防中暑指南。
没事逗逗柳小春还是挺治愈的,起码对李渝来说是这样。等到正式开考那两天,他的心情已经说不上紧张,只是觉得有点奇妙,想到几百公里外的人,在考场上奋笔疾书,和成千上万的同龄人一起竞争,黑色走珠笔写下的是每个人的前途与未来,一代又一代接继的传承,随着读卡机一张张地吞吐,逐渐没入喧嚣的大海。
李渝从前不关心别人,他没有对此类宏大叙事产生过一星半点的兴趣。别人的前途命运和他有什么相干?
后来李渝遇到了宋唐,还有宋庄那些人。
千万人中的小小一点,在庞大繁杂的世界中和他产生了交集,李渝期望两条线间的交集可以更久、更深,他有了牵挂,有了软肋。
也就有了喜怒哀惧。
柳小春后面逐渐失去耐心。
“李渝你烦不烦?八十多的老头老太太都没你嘴碎!宋唐不紧张都被你唠叨紧张了好吗!”
李渝头一次被怼得哑口无言,过了会儿放软了声音说:“是我的问题,宋唐在吗?”
“刚走,在你打完第二通电话之后,他就在本校考试,住校方便,还有宿管老师帮忙叫醒。”
“那就是不会被我影响咯,”李渝放下心,“我再和你交代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