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哲停在病房门前,透过矩形玻璃窗,望见护士正在收走涂佐柘的输液瓶,被护士握在手心里的手背青筋凸显,手臂干瘦无力任人摆布,而他几月前认为涂佐柘不配合医生护士,是如此任性。
他这么瘦,针刺进去的时候,很疼吧?会不会直接刺到骨头?连护士都晓得小心翼翼地处理,他怎么就对涂佐柘说出那样伤人的话语。
护士推着小车出来,阻止杜哲进去,说道:“我们医院有规定,已过了探视时间,非家属不能进入。”
杜哲两耳不闻,往前一步。半秒后,红色的警戒线亮起,直接连到医院的保安处,两名保安匆匆赶来,想要阻拦不配合的人。
红色的警戒线持续闪烁,杜哲站在原地安安静静的,忽明忽暗的红色灯光里,衬出他脸上一片苍白。
佐柘与医生数月前的这段对话,说的每一个字在空中飘荡,捉摸不住,不敢拼凑成完整的事实。
这不是他所知道的事实。
他所知道的事实,是涂用与涂佐柘相依为命,感情良好,他所知道的事实,是涂佐柘佛口蛇心,花言巧语,以感情为筹码取得他的信任,是涂佐柘贪慕虚荣,爱钱如命,与涂用联合起来,骗取钱财,让他父亲深陷牢狱之灾。
所以,躺在病房里的人是谁?
录像里所有的景象一帧一帧地复刻在脑子里循环播放,昏暗下的颤颤巍巍站起来的身影、指尖到手臂上的大块淤青、沙哑虚弱的嗓音,除了趴在地上露出的灿烂笑容,他通通都不认识。
“你不是他亲属,非探视时间不能进入,杜先生,听明白了吗?”护士的语气十分严厉,目光凶狠,拿出势必要坚守医院守则的阵势,挡在病房面前,阻止他闯入。
医生与护士的话语,这条透明的红色警戒线,闪烁的灯光,不停地提示他,他什么都不是。
只要不是家属,连迈过这条警戒线的资格都没有,自然也没有资格知晓他几年前的病情,没有资格查看他的病历,
向着病房的方向,一位阳光灿烂的少年遥遥地将他望着,一路上棍棒往少年身上无情地招呼,少年的唇角开怀上翘,面容渐渐失去该有的生气,小圆脸一点点瘦削凸显轮廓,颜色各异的伤痕一点一点地添在肌肤上。
向他迈去的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杜哲走得缓慢,生怕走得太快,这些过往夺走他最后的朝气。
他终于来到路的尽头,少年的上方有一团乌云,天空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少年浸浴在雨中,唇角的一抹嫣红,随扬起的弧度,像雨过天晴的彩虹。
他还在笑着,但他的笑很刺眼。
刺痛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