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布抬手擦了擦眼睛,认真地把剩下几个碗刷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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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午,嫂嫂从邻居家借了洗衣粉回来,半路上遇见一个骑马的人,他自称姓沈,用散装维语向她打听,这里有个叫做诺布的人吗?
“有。”听说狼语者就在这片地带,时而也会有外地人慕名前来。嫂嫂指了一个方向,“他在铁架子那边。那个红色的架子,看见没?最高的地方。”
那人耳朵上带着蓝牙耳机,鼓膜陡然传来兹拉的电流声,像心脏起搏器一般强拉硬拽地牵动全身。
时间一天一天地溜走,很快从初入草原的寒春,到达夏天。他们赶着羊群牛马迁徙千里,来到宜居的夏牧场。秋天到来,寒冬将至。于是又重复着搬家,迁徙,定居的生活,一路南下,到达冬牧场。牧草枯了又生,羊羔在羊妈妈的肚子里安稳降生,只待产羔季节便坠地。
这样的日子说是单调,不如说是自然规律。
诺布的头发又该剪了,婶婶说未来几天会有一辆班车路过这里,让诺布去县城理理发,再帮忙把她放假的女儿接回来。
诺布起了个大早,去县城是一项大事——在这日复一日的放羊生活中,确实是大事。他将已经长到肩膀的头发扎起来,随便抓了个小揪。巴尔哈翻出一件自己的新毛衣给诺布,诺布想推拒,巴尔哈背着手就离开,一句话也没和他说。
诺布沉默着换上自己的衣服,把新毛衣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回去。
“谢谢……”他几乎听不到
巴尔哈以为诺布吊着一个女孩子的心,却迟迟不给她承诺。为了规避掉一些麻烦,诺布默认了这样的罪名。被误会的滋味真的很糟糕,可他无法为自己辩解。家中气氛越发压抑,婶婶又是话少的人,一旦诺布不说话了,恐怖的寂静便会笼罩在此,如影随形。
“诺布,今天你就在家吧,别出去赶小牛了。万一今天就来车来呢。”嫂嫂看出了诺布的低落,上前同他讲话。
“好,我帮你收拾家里。”诺布挽起袖子,把早餐过后略显凌乱的桌子收拾干净,又在水缸中舀了一盆水,寒春的水刺骨地凉,不锈钢碗抓在手上也感觉冰得没知觉。诺布没洗几个碗就双手麻木,骨头上都仿佛结了冰渣。可是他在想其他事,借着碗筷碰撞发出的声音,他说:“嫂嫂,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坏,很糟糕?”
他一说出口就觉得自己太幼稚了,急忙将洗碗的动静弄大。
嫂嫂揉面的动作一停,很快又继续起来。诺布以为她是没听见的,结果接下来她回答得十分大声,中气十足。“不会,我们都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