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落地
人是老燕家世奴!陛下一次次清洗又如何?他能把宫里头的人杀尽嘛!你看他,连后宫都不敢去,可那又怎样,那些肮脏的事情照样藏不住!”
忽地一阵风来,吹灭了裴鸿近身的灯,他的脸沉在阴影里,汉息道:“前朝与后宫勾联是大忌,你们这是死罪啊。”
“死罪?”窦则哈哈大笑道,“你当我不知道,我的罪名,陛下已经定下了!你我同朝为官多年,今夜你突然造访,就是来问罪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裴鸿,像你这种两面三刀之人,只会里外不是人,注定要不得好死的。”
裴鸿望向外头的明月,脸色微亮,他用力地清了清嗓子,苍老的声音里蓄满了力量:“我裴鸿能否善终,不重要。我之一生,能佐三朝,已是读书人至幸之事。若上苍爱顾,还给我时日,我还想亲眼见太子登基。四朝元老,荣宠无极;又幸得见大靖复兴,我裴鸿三生有幸,死而无憾。”
窦则怒而起身道:“你才是老糊涂了!现在的江山,不是燕氏的了,历代先帝若泉下有知,必定含恨不已!”
裴鸿炯炯盯着窦则:“可这江山还是大靖!”
“如今这江山只差改个名字了!早不是原来的大靖了!”窦则的白发抖得散乱,冷诘道,“燕氏的江山,是燕氏祖宗浴血奋战打来的!便是这江山再烂再坏,哪怕社稷崩坏,那也是老燕家的事。燕楠父子是窃国贼!燕楠、燕熙、宋家、汉家、淳于家,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是在明目张胆地窃国。可怜百姓也被他们摆布,几场悲春伤秋的诗会茶会,一场轰轰烈烈的求亲,就想偷梁换柱,把血脉正统给抛弃了?”
“冥顽不灵。”裴鸿把案上的茶杯握进手中,遽然瞪眼道,“你不如换个思路想,当今太子若愿意,大可以重新打江山。试想,苍龙军和踏雪军进京要几天?靖都的禁军全是汉家人,现在是淳于南嫣代管,汉家是太子师门,淳于家是太子党,若有一日靖都兵临城下,禁军不攻自破,五城兵马司开门迎太子。太子殿下要把这江山要改名换姓,轻而易举,不动一刀一枪。事到如今,陛下还让这江山姓着燕,已是仁至义尽了!”
“仁义?”窦则疯了般冲过去,想抓裴鸿,被暗处跃出来的侍卫拦住了,他抬手去垂打那侍卫,撕心裂肺地吼,“陛下也配称仁义!先帝是陛下杀死的,对不对?长公主又是陛下处罚的!燕楠就是个刽子手!十恶不赦,欺师灭祖的罪人!”
“你逾越了。”裴鸿把茶杯猛地摔在地上,“无凭无据之事,你信口开河,恶语可以伤人,慎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