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部的书橱里堆积了一年的人才档案,手一碰全是灰,边边角角像是镶了层毛状保护套。还有杂乱无章的货物通行记录,只分了几个大文件夹,若有事情查找起来得费上一整天。部长是个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头发稀少,大腹便便,一脸的纵欲过度模样。他见了程翰良,像豚鼠似的胆战心惊,恨不得拿出一年的精神劲,让几个属下从各窝里滚出来干活。
程翰良只是坐在那,翻着文件,也不开口,却如一口大钟般罩住了整个办公室,一窝蛇鼠乖顺得不像话。
通行记录的分类是个细致活,程翰良不打算等他们,而是把文件全部交给李琅玉,让他去干,将新秘书资源利用得十分到位。
一下午,加小半个夜晚,李琅玉就窝在房里埋头于这些陈年资料,且不
了个半吊子司机兼保镖。小叶没读过书,对李琅玉很是尊敬,开始管他叫“姑爷”,后来聊开了,就改叫“少爷”,觉得这样更显亲切。
一辆车,三个人,路上花费了两天时间,终于到了广州。
李琅玉先下车,走到另一边替程翰良打开车门,拿了行李和公文包。他们早已定好房间,“威斯汀”酒店五层,一套总统间,程翰良在主卧,李琅玉在偏卧,正好是面对面。小叶见他拎着重箱子,忙赶过去搭手,“少爷,这种事我来就行了。”
程翰良回头笑道:“小叶啊,你记得,出门在外得喊他李秘书。”
“啊?怎么能当秘书,秘书不是经常那什么什么的吗……”小叶含糊不清地将后面一句咕隆回肚子里,他见过的世面不多,平日里也就听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在一起聊东扯西,基本围绕着某某高官与秘书偷腥这样的桃色新闻,久而久之,便以为秘书这个职业带了点不可说色彩。
李琅玉一下会意,轻戳了下他脑门,“想什么呢你,小小年纪道听途说,得让人教你多读点书。”
小叶受了训,立马贴在他身旁伏乖:“那李秘书你教我呗!”
“好啊,先把《论语》背了。”他笑着将箱子拿回来,至于身后那位丈二和尚,则一个劲地琢磨《论语》是什么玩意。
在广州的头一周,程翰良带着李琅玉拜访了几位老友,如程兰所说,刁难古怪的凶神性子,见到小年轻先要□□一番,等相识熟了又洒脱地成了忘年交。李琅玉听到他们讲起山东战事,国军这回收复了烟台与威海卫,但整体趋于被动。旧友旁敲侧击程翰良,试图询问他的立场,然而什么都没问出来,这个男人早年从戏班出来,说话论事都戴上了脸谱。
他说,乔司令还在。这似乎是个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