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李琅玉双目陡然睁大,嘴唇翕动。别人看不出,可他却是绝不会看错。
程翰良没有答他,而是叫了那个年龄最大的孩子过来。
车里洋溢着年轻的快活气儿,热热闹闹,但李琅玉不知道的是,程翰良的的确确在认真思量着那四条沟——一条沟里是经年恩怨,一条沟里是故人情义,一条背着十年的兄长责任,一条藏着此刻的难以为情。
全部成了这跨不过去的十二载。
这趟路途约莫走了一个钟头,最后的终点是临近城外的一处四合院,周围古树参天,不见尘土。
“这是哪儿?”李琅玉边下车边询问道。
“一直想带你来看的地方。”程翰良是这么回答他的。
得动了。可李琅玉既不想承认是借他的光,又不想言谢,所以这事怪来怪去,他便干脆怪在张管家头上——这个老貔貅老精怪老嘴漏子,成天在他面前说怕让程翰良知道,不让管,结果自己转头就变了风向。
而在前面开着车的张管家,此时并不知道自己被送上貔貅精怪嘴漏子这三顶高帽。
“说起来,有件事一直想问你。”程翰良这时对他道,“你以后有什么想干的工作?学校老师、新闻社编辑还是人事局文员?”
“我不去这些地方。”李琅玉眼睫微眨,反驳中带有些许刻意,“我打算去银行的对外事务部。”
程翰良抿了抿嘴,五秒后道:“抛头露面的活儿,不安分,还有点油。”
三人走进院内,空气里弥漫着生火起炊后的米香味,张管家招呼几位年长妇人出了屋,都是程家下人打扮的样子。
再往前,靠近中门,李琅玉听见砰砰作响的武器声。
“进去瞧瞧?”
李琅玉照做了,打开门,顿住了脚步。
中间的院子里有七八个小孩,小的有五岁,大的不超过十四,一个个舞枪耍棍,练习台步。
李琅玉鼻头一扬,不乏得意地轻哼道:“那是你们,时代不同了,三年跨一沟,五载爬一山,程中将,你掰开手指数数看,咱俩中间差的可不是一条沟一座山哪……”
人而已,不过是□□心头一刀,他也会。
“你个小……”声音被硬生生地掐断,程中将到底没骂出后面的那句“王八羔子兔崽子”,倒是张管家插了进来——“那照姑爷这么说,我老张跟你差的不就是十万八千里咯?”
“那可不,不过地球是圆的,咱俩差着差着还能接上头,就怕那些差了四沟两重山的,只能搁在半道上。”
张管家听完不禁哈哈大笑,仿佛不忌主子似的,李琅玉也跟着笑,难得看对方吃瘪一次心情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