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里闹哄哄,大大小小孩子都是副六神无主模样,这里头最小伶官才七岁,最大也未及弱冠,个个着白衣,浑身上下只有眼是红。
瞧见他带着远志来,想他不过是奴婢身份,却亦是锦衣绸服装扮,眼里都是藏不住艳羡之意。
入得堂屋,四下里白绫飘垂,中央停口薄棺,长几上冷冷清清地燃着几盏白烛。
他是吊死,死相必然很不好看,沈却本想遮住远志眼,谁曾想这崽子先他步冲上前,趴在棺木边上瞧
他是难过,可却并不是因为什真情,只是觉得自己就如同这戏子般,是旁人不高兴,便可以随意捏死玩物。
只那徐思仙是鹂鸟秋蝉,被锁进笼中,也能痛痛快快地叫季,可他却是浮游蝼蚁,被人碾死,连个声响也没有。
那盘断指,是让他看见他自己。
*
徐思仙死,那戏楼也要散。
窗户边上,弓着腰干呕起来。
他晨起直不起身子,用不下朝食,只饮几口热茶,因此即便是难受成这样,他也吐不出什东西来。
手撑在窗框上,薄薄手背上浮起几道青筋,沈却脑子里片空白。
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而后鼻尖嗅见点沉香调,这才惊觉自己还在王爷跟前。
他懊恼,自己怎能在殿下面前如此失态?
大些伶官们已在台上唱出几分名气,想要去投靠旁戏班子,只是这徐思仙死实在蹊跷,连听鹂馆厅堂里那盆红珊瑚都叫人给砸碎。
又不知是谁下令,那小戏子尸身被吊在梁上足足三日,都不准伶官们收敛。
周围班子也怕,他们干着下九流营生,命也是下九流贱命,大人物们吹口气,都能将他们刮跑,私下里斟酌斟酌,也怕引火上身。
因此这听鹂馆里出去孩子,勾栏瓦肆里都无人敢收。
徐思仙入棺那日,沈却带着远志去听鹂馆里看眼。
紧接着,只绸帕从后往前,盖住他口鼻,替他拭去唇角脏污,那动作称不上温柔,却把将沈却从那片空白里拉回来。
谢时观把用脏帕子丢在窗外,他怕脏,如此沾秽物绸帕,就是洗干净,他也不会再留。
“奉密旨处死先朝权宦童光时你也在,整张人皮被剥下来,也不见你皱皱眉,”谢时观低头看着他那双眼,卷睫微颤,眼角噙抹生理性眼泪,“只这几根断指,便把你吓到?”
见沈却没反应,他忽然又道:“还是说,你对他动真情,才伤心至此?”
沈却摇摇头,什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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