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王爷笃定那具尸体不是沈却,可沈落却不敢如他这般笃定,万一这哑巴真就坠到了河底,没叫他们捞起来呢?
只要有那么一丝的可能,他就不能安心,他既然喊他一声哥,他又怎么能看着他做游魂,在地底下还在受苦?
好在这哑巴命大……
可就算他如今好端端地回来了,沈落也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些罪……阿却本可以不必受的。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两声闷响,而后便是远志那响亮的声音:“大人!”
沈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弄的,一哭就停不下来了,哭就算了,还哭得涕泗交加,着实不太雅观。
榻上那小崽子好半晌都没见人来抱自己,本来照例是要嚎两嗓子吸引阿耶注意的,可一偏头,却又瞥见了沈落那张哭得稀里哗啦的脸,不知是吓到了还是怎么的,扭头打了个哈欠,又不打算嚎了。
沈却拿了自己的帕子给他擦脸,哭得一抽一抽的沈落随即看向他,两人对视一眼,紧接着便一道笑了起来。
“丢死人了,”情绪下去后,沈落开始觉得难为情了,干脆接了那巾帕自己擦,“还好没叫旁人看见。”
这哑巴方才也掉了两滴眼泪,只不过没师兄哭得这样凶,那些因为是在亲人面前才骤然升起的委屈与伤心,他也习惯性地抑在心底,可惜他没那般好的演技,偶然之间,也要从那缝隙里不慎溢出几分难过来。
他一向有些粗手粗脚的,到底是戏班子里出来的,声音就算不大好听,可也嘹亮,榻上的思来本来又要迷糊过去了,结果骤然被这动静惊醒过来,五官一皱,
其实还有些话,沈落碍着面子没说,那日在江里捞出那具尸体之后,他信得那样真,瞒着沈向之,到淮安各处寺院道观里都跑了一圈,才终于打听到一位师父。
遵着这位师父教的法子,深更半夜的,他乘着小船,怀里揣着沈却那只钱袋,在那江河之上喊了足足几个时辰的魂。
沈却是转了好几手才到那人牙子手里的,因此买他回来时,就没人知道他的生辰八字,这喊魂的法子缺了一道,沈落又自知他不是这哑巴的血脉至亲,他若真落到那水底下去了,按照那大师的说法,阿却恐怕未必能听见他的声音。
因此沈落便在那江河上足足喊了三夜,到后来嗓子也哑了,再用劲也发不出声响,这才做了罢,本来还想在那江边做场法事的,可惜沈向之看不惯他瞎折腾,最后把人捆了押回去了。
殿下哪许他在兰苼院里供着那哑巴的牌位,因此沈落便只好在万福寺里供了盏长明灯,也好叫那哑巴的魂儿有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