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廷辉轻轻垂睫,细声道:“你与沈大人怕是互相误会了对方,人生如白驹过隙,你又何苦非要与自己、与他过不去?”她轻浅一笑,似是自言自语道:“殊不知,能够倾心去爱、能够放心被爱,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严馥之听到此处,方觉出她与往日有丝不同,不禁蹙眉道:“你这是怎么了?”
孟廷辉摇头道:“记得沈大人回京之时,恰逢狄将军与沈家千金成婚。婚宴上沈大人喝多了,冲我所说的皆是些关于你的事。我看他是真心爱慕你,你也不必再疑他。倘换了我是你,能得机会与所爱之人相守以共,纵是让我抛家舍业我也情愿。”
严馥之有些了然,声音转低:“是不是皇上对你不好?”见孟廷辉不吭气,她便愈发笃定起来,微微恼道:“皇上倘是对你好,又岂会让你领这出使金峡关的差遣!我劝你尽早敛了那心思,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到底为了什么,终又能得到些什么?”
孟廷辉弯唇笑笑,“是啊,你
下子停了,不信道:“怎可能?”
“真的。”孟廷辉眼中含笑,“我离京前数日,还听说中书宰执奏请皇上官秩严家,以彰严家忧国忧民之举,也为北三路其它商贾大户们做个榜样。”
严馥之嘴角轻搐,显见是气极,“好他个沈知书,竟是拿我好不容易给他筹来的三万石粮食做这文章去了!”
孟廷辉安抚道:“你气什么?他一心为你严家立名声,这岂非好事?再说了,方才他也没说不还你这粮,你又急什么?”
严馥之低眼半晌,压了压气,才道:“早先为了给他筹粮,我折卖了西面好几州的铺子,又派人去与平日里交好的商贾们一一折购人家的私粮,这才总算凑够了三万石。他又何尝知道我的难处?”
孟廷辉小惊道:“你把西面州县的铺子给卖了?”
她冷哼道:“眼下潮安北面打成了这个样子,西面又被贼寇所侵,将铺子早些折卖了,也好过被那些腌臜寇军们占了抢了!”
孟廷辉轻轻叹气。
北境这次骤起战乱,想必像严馥之一样想的重商大贾们不在少数。先前许多商贾都是看中两国缘边交市的商机才来北三路边州开铺子的,谁知好景没几年,北面就遇上了这外战内乱的祸事。
严馥之又道:“我平生最恨动辄杀伐之人,此次我大平将士们在境上浴血奋战,我严家只不过出了三万石粮,这又何足为道?只要能还百姓民生安稳,便是供大军十万八万石粮,我又岂会惜之不舍?”她略有忿然,“但他沈知书不知我的心思,却拿这去替我严家邀功,当真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