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目
尹清将头垂低,恭声道:“是。”
然而下一瞬,一把长剑冷鞘便狠狠地格在了他的喉间。
他脸上乍现惧意,却又在刹那间平复下来,抬起头,毫不退避地迎上英寡的目光。
那一双异色双眸溢满了凛冽的狠意,寒川尽融,也化不去其间簇燃的怒焰。
英寡缓缓一动手腕,只问了一句:“她人在何处?”
可她虽是聪睿,却也没有想过,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
她信他,所以从来不疑他会瞒她骗她。
她骗他,为的只不过是让他和他的江山再无后顾之忧。
他的心底好似突然间被人硬生生地剜去了一块血肉,浑身都疼得发颤,僵坐着无法动。
从那一年的明媚春日到现如今的炎炎夏日,她一点一滴地让他懂得爱、懂得被爱,而他依她所愿如此深深深深地爱上了她之后,她却要自绝于他!
乃自绝于陛下,惟望陛下视臣如草芥,今生勿念。
……”
他的目光移动得极其缓慢,将这奏章上的字句一点点逡扫过来,双眸中渐渐泛起火光,先前平静的脸色亦是荡然无存。
许久,他才合上奏章,刚毅的面庞愈发显得棱角锋利,纹丝不动的身形更是凝戾慑人。
臣实乃自绝于陛下。
被冰冷的剑鞘如此格压,尹清的呼吸渐渐艰难起来,身子也跟着变得有些僵硬,却还是维持着淡然的眼神,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英寡眯眸,“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
尹清眼一垂,勉力开口道:“是不知道。纵是知道,也不会说。”
长剑冷鞘刹然一收,他重重地屈身咳了起来,喘息不停。
“如此看来,她果真知晓了自己身世。”英寡回身,利落撩袍入座,紧紧盯着他,“她是何时知晓的?出京前还是出京后?又是由谁告诉她的?”
但他既然爱上了她,就断不可能会放开她。
他又岂会遂了她这心愿!
晚霞蔽天,昭文馆的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推了开来。
尹清在案前下意识地抬头,可看清来人后,脸色不由变得有些怔诧,许久才慢慢地站了起来,低眼道:“臣不知陛下来此,有失礼数,还望陛下恕罪。”
英寡脸色平静,缓缓朝内踱了几步,目光随意一扫他案上卷簿,道:“你举进士至今,好像还未在私下见过朕。”
自绝于陛下。
自绝于陛下……
他低眼,拿着奏章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她的声音仿佛就在他耳侧,一遍遍不休不止地轻道这一句话。
他本已算好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她是如此聪睿,竟会径自察觉出他瞒了她许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