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肩头的手也暗暗加力。
那太医喘了口气,才重新上前,才将手巾从掺和了药酒的水中搅出,向薛崇简臀上杖伤揩去。薛崇简骤然觉得一阵火烧般的剧痛在伤口里胡行乱窜,痛得惨叫一声,要翻身过去,那些按着他的手脚太医忙手上加劲,将他两腿两手都牢牢按住。薛崇简只剩头颈可以再母亲怀中乱蹭,直着嗓子哭喊得撕心裂肺:“他骗人!阿母他骗我!疼死了!我要死了!阿母救我!让他停下!你快杀了他!”
太平也知那针灸之术阵痛功效不会太大,但儿子痛成这样也大出意料之外,她只得帮着那太医,死死压住薛崇简跳腾不止的肩头,咬牙向那太医低声道:“你利索些!”那太医虽是心慌意乱,但总算医术精湛,极快地将薛崇简臀上破烂处清洗一遍,他中途换了一次手巾,那条用过的抛进盆中,立时将一盆中都染成了粉红之色。
薛崇简已疼得四肢脱力眼前发黑,他浑身大汗淋漓,将一件中衣都浸湿贴在了身上,那一根细细脊梁不断挺起又摔下。周围的宫女大多在修书院中伺候经年,看着他长大,此时眼见得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被折腾成这般模样,都忍不住淌下泪来。总算伤处洗去,太医将药膏涂上,薛崇简已痛得哽咽难出,倒是无力再挣扎。那太医擦擦额上汗水道:“再饮一碗清热安神之药,一会儿哄着小郎君睡去,就能疼得好些了。”
太平快速抹去眼下一颗泪水,略一点头,又问:“寿春郡王那里……可要紧么?”那太医苦笑道:“大王内外伤夹逼,身子又虚弱到了极致,不止是因为剧痛才昏厥的。臣先用山参吊住他性命,尽力使他清醒,公主可用宽心之语,缓缓劝慰,让他自己振作起来,臣就好办了。”薛崇简颤声哭道:“表哥……表哥,我表哥是不是要死了?”太平含泪道:“不会的。你自己要先勇敢些,才能让凤奴快些好,知道了么?”薛崇简一听说,立刻用力咬住嘴唇,止住哭声,浑身却仍是哆嗦不止。
太平望着这一对儿郎,心中爱怜与疼痛绞作一处,忽又想到,东宫那边,四哥是不是平安无事,是不是也如花奴一般,偎在母亲怀中哭泣?母亲会不会也如自己一般,抱着他,抚摸他脸庞头发?她被某种莫名的悲哀击中,不止是为了花奴凤奴,不止是为了四哥,也不止是为了自己。那是如同风抛杨花、雨打残絮一般无所依傍的孤零,让她的泪水缓缓滑下,滑过母亲为她精心调制的胭脂与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