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皇从容侧目,淡淡道:“今日梅花开的好,朕喜欢这名字,就叫花奴。”
待宴席散后,李成器送太上皇回寝宫,忍不住低声道:“爹爹,你为何如此。”太上皇凄然道:“我就是要让他知道,花奴不回来,我死不瞑目。”李成器心中酸痛,摇头道:“陛下对姑母花奴衔冤太深,难以轻易释怀,爹爹不要为此再和陛下增芥蒂了。”太上皇道:“花奴还是没有书信来么?”李成器黯然道:“我每十日送一封信去,他皆是回一张白纸。”太上皇幽幽叹道:“他恨我们,也是应该的。”他缓缓躺下,不再言语,近日来他精力不支,时常困倦,这般和儿女说着话就睡过去已是常事。李成器跪在榻边,望着父亲如雪的两鬓及嘴角几道皱纹,心中掠过几分不详的恐惧来。
待太上皇睡熟,李成器便要回府。他方出殿门,便被外间景象惊住,此时天近薄暮,雪已下得撕棉扯絮一般,短短两个时辰,已在地上、飞檐斗拱上覆盖了一层。百福院门前别无宫室,太极宫被皇帝闲置后宫人内侍又少,竟留了一片空旷浩荡的洁白给人间。
雕梁画栋收敛了富丽奢华的颜色,便不再有盛气凌人的压迫感,在这悄无一人、静默单纯如开辟鸿蒙的琼瑶世界里,他终于得以缓缓抬起头,卸去伪装了一日的恭顺神情,向东方徒然地望一望蔼蔼暮云,让思念和痛楚如飞雪一般自然轻盈地散落于天地间。他的魂魄,似也化为一片雪花,挣出这厚重富丽的王服,越过这层重往复的宫墙,飘向四百里外的蒲州,落于那人的青青衣衿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注【1】:“岐王少惑女色,每至冬寒手冷,不近于火,惟于妙妓怀中揣其肌肤,谓之暖手”——《开元天宝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