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子皆湿透,下摆沾满泥污,已将那袍子原本青色全然遮住,乍看还道是加片赭色襕。他微微笑道:“胡为乎泥中?”李成器知他讥刺之意,只是心中被路秋雨浇得冰冷麻木,再无悲喜之感,倒不似往日里那般如履薄冰般小心,随口答道:“罪臣微贱之身,合该曳尾涂中。”皇帝嘴角微微抿,道:“原来大哥有此志向,可惜生错门庭。”皇帝漫然将书抛下,向高力士吩咐道:“那个陪大哥出京人,带回内侍省杖毙。”
高力士刚应声喏,李成器抬头道:“陛下!此事与他无关!”皇帝见他面上终于有焦急之色,淡笑道:“那与谁有关,太上皇?”李成器不愿让父亲与弟弟再生龃龉,道:“罪臣私自下山,太上皇不知。所有罪责,在臣身,唯请陛下从重责罚,勿牵连他人。”皇帝笑道:“朕去年下诏外官不得私谒宗室驸马,朝廷律法,于大哥是身外浮云,无羁绊,朕便只能发落薛崇简。”
李成器身子又是颤,低声道:“他没有见到臣,更不知臣前往蒲州之事,并无过错。”李成器未曾与薛崇简相见,皇帝却未听人禀报,不由诧异道:“那大哥去蒲州作甚?”李成器只觉心中那处伤口也如臂上般,在雨中泡得溃烂麻木,被人这样生生撕开伤疤审视其下淋漓血肉,也并未觉得疼痛。他木然道:“他不曾看到臣,臣想见他,只是臣人之事。”
皇帝想不到自己兄长山水迢迢奔波四百里,以堂堂亲王之尊逃窜至蒲州,只为看那人眼,这样痴傻,也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恨。他冷笑声道:“大哥若喜爱美貌少年,尽可对朕说。教坊司新选批俊秀孩子,容貌上多有胜过花奴者,朕将他们送于大哥可好?岂不胜过这等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皇帝说得不堪,李成器亦不觉得羞耻,他实在太累,无力再应付这样冷嘲热讽。或者他亲眼看到花奴与武灵兰两情眷好,已不需要自己牵念。支撑他存活理由既然失去意义,他便可以歇歇,放下那些负担,由着自己本心说几句话吧?他缓缓抬头与皇帝对视,皇帝自亲政以来,这等和人四目相视情景再未有过,此刻见他目光幽凉如门外天色,并无丝毫恭顺敬意,心中股恼怒便悄然而生。
李成器缓缓道:“陛下弄错,臣不是喜欢南风,臣喜欢是花奴,只是花奴。无论妍媸贵贱,无论六合八荒、碧落黄泉,只有个花奴。”
高力士听他直斥皇帝之非,诧异地抬眼望李成器眼,只觉这亲王自离蒲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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