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看向这雨雾苍茫处：“数十年前，老夫随陛下起兵，以为可以救济苍生。后来翻遍青史，踏足阎闾，才知华夏数千年，不过八个字。”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而能万事以百姓为先，以民为本
君与臣又有几何？”
“济这个字，太大
，大到
个人便是以此作为矢
得走近，朱昱深将事情因果交代番，孟良便看着柳昀，问：“你既打算自己谋生，想好日后在何处落脚
？”
他是明达之人，没问柳昀为何离家，想来柳府那套存天理灭人欲规矩，非要把这孩子身锋芒逼成根根倒刺不可，离家也好。
“回先生话，学生原想以为人写字写家书为生，随意找个落脚处便好，等到明年科考过再作打算，但——”
他说着，垂下眸，眸里闪过丝惘然，“这几日走在荒郊，看着流民惨状，忽然觉得满腹诗书，读到头来百无用。不能救人，不能济世，是以亦不能度己。
“书中说‘达者兼济天下’，又说‘臼杵之利，万民以济’，可‘济’之字何解？曾如先生这般，官拜庙堂之高，或如四殿下这般，生来天之骄子，便有法子对这天灾连年生灵涂炭之状有济策吗？若没有，学生便是科考入仕，又有何用？”
处，那个足足比自己高出个头，双眸深邃少年，无声再施揖。
朱昱深沉默会儿，问：“朝中孟御史，你可知道？”
柳昀听这话，平静无波双眸竟起丝微澜，恭敬地道：“回殿下，草民知道，孟先生曾在柳府授过学，草民有幸师从他半年，孟先生学识渊博，为人刚克，令人心折。”
朱昱深点点头：“那你可愿随本王去见他？”
从京师出来勘察灾情行军赶不到杭州府，夜里便在荒郊扎营。
雨丝轻扬，无声浇洒人间，茫茫如雾。
少年柳昀双眸，在这雨烟子里，干净灼亮如星月。
朱昱深看着他，半晌，步去他身旁，与他并肩朝孟良揖：“请孟御史赐教。”
孟良看着他二人，却摇摇头。
“你这问，老夫亦没有答案。”
朱昱深将柳昀带回营地，罗将军与孟良已打算将随行军饷分出半，命侍卫搭好棚子，维持秩序，开始施粥。
远远看到朱昱深回来，身墨色劲衣少年皇子身后，还跟个年纪小些，个头亦小些少年。
竟是柳昀。
也无怪孟良远远就认出他。
他实在太特别，小小年纪便卓然出群，身上像始终敛含泓清晖，如月色，连江南萧疏雨都掩不去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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