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殓时候,给他擦身,他那瘦,只剩下点骨头,然而这些年,他直是心里最依靠那个人。有时候想想他,想想妈,就觉得,这世上事没什大不,得继续活下去。
然而他死。
十月二十九,送他骨灰回C城。
家还在。收拾他书房,书还在,书桌还在,他喜欢喝茶杯也在,他眼镜还在。
总以为
妈点点头。
他看看妈,忽然垂下眼睛,笑起来。
不知道,他是在说那个过年。
也许是小时候,穿着棉袄,抱着雪球,在楼下撒欢样跑,他戴着眼睛,紧张兮兮地在后面追,不小心摔跤,把眼睛摔掉,面叫不要跑,面在雪地里到处乱摸,把妈笑得不行。
也许是那年上R大,钱教授问要不要进A组,过年回家,把这事和他说,他高兴喝酒,两个耳朵通红,犯牛脾气,硬要和聊上课学内容,直讲到在沙发上睡着,妈给他盖毯子,气得直掐他。
也知道他没有多少时间,不肯回家,守在医院里,他醒时候,就和他说点话。他很喜欢李貅,直跟说:“以后你教教他。”
他到最后都以为李貅想当物理学家-
十月二十,连小年都不算,妈和医生聊过之后,说,今年提前过个年。
那天晚上下很大雪,李祝融傍晚赶回来,和妈准备年夜饭,李貅在客厅陪他说话,过会,跑到厨房来,跟们说:“爷爷说,好香啊。”
他其实什都吃不,骨瘦如柴,脸颊陷下去,眼睛也看不太清楚。
也许,是在出生之前,妈很年轻时候,他也很年轻时候,只有他们俩记得,某年过年。
那是最好岁月。
如果可以,多希望他辈子都是那个单纯物理教授,不用看着被学校开除,不用经历癌症痛苦,多想等他老,走不动,扶他去晒晒太阳,和他聊聊小时候-
十月二十六,他停止呼吸。
妈大哭场。
摆好菜,都坐上桌,妈去端最后个炖菜时候,他忽然伸出手来,把那碗红烧鱼朝移移。
他辈子都记得喜欢吃鱼-
吃完饭,李貅看气氛沉重,闹着要放烟花,李祝融去指挥李畅放烟花,李貅也跟着去,和爸妈呆在窗户旁边看着。黑魆魆天空上,忽然大朵灿烂花绽开来。流光溢彩,照得他气色都好很多。
他忽然说:“你还记不记得那年过年?”
他是和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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