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丫儿善解人意,也不在乎两个客人喧宾夺主,见他们摆出副挑灯夜谈架势,就在厅堂里点燃两根半截粗壮红烛,自己去闺房翻书,房门半掩,透出丝缝隙,她舍得点灯,就偷偷蹲在门口,借着那点儿微光昏晕吃力读书。上阴学宫祭酒和先生多如牛毛,真正当得大家二字评语寥寥无几,王祭酒当年赢名实之辩输天人之争,败给当今学宫大祭酒,论分量,在学宫里仍是稳居前三甲,若说纵横机辩之才,更是无人出其左右。此时王祭酒弯腰伸手,在火炉上烤火,映照得他那张沧桑脸庞熠熠生辉,偶尔从碗碟里捻颗花生丢入嘴中。徐凤年坐在小板凳上,拎着小姑娘那双最心爱蛮锦靴,掌握火候,离炉中烧炭有些高度,慢慢烘烤。如此来,两个人不管身份如何煊赫,都有股子活生生乡土气,不像是高高在上被人供奉泥塑菩萨,两人都没有急于开口,哪怕当下局势已经迫在眉睫,称得上是燃眉之急,可毕竟世事不如手谈,悔棋不得,王老祭酒这次郑重其事,心情并不轻松,书生纸上谈兵,经常眼高手低,王祭酒终其生钻研纵横捭阖术,可再好谋划,也得靠人去做,棋盘上落子生根,不能再变,可大活人哪里如此简单,有谁真心愿意当个牵线傀儡或是过河卒子,这也是王祭酒对对弈事从来凑合马虎根源所在,棋盘棋子都是死物,否则拣选治国良才,随便从棋待诏拎出几个久负盛名大国手不就行?
躲在门后借光读书小姑娘翻页时,瞥眼门外白头男子,对他讨厌肯定是讨厌不起来,可要说是情窦初开喜欢,也不会,来她还小,二来男女之事,不是另外人如何之好,就定会喜欢,情不知所起,情不知所终,缘分谁能说得清,羊角丫儿被自家书香门第耳濡目染,觉得自己以后还是会找个像她爹读书人,屋外大堂里温暖俊哥儿,好是好,可惜不是她菜呀。小姑娘本就没有偷听意图,收回浅薄如笺思绪,下意识伸指蘸蘸口水,轻轻翻书,含在嘴里,然后砸吧砸吧,满嘴墨香,又自顾自嘿嘿笑,爹娘总说她这个习惯不好,藏书不易,毁书可憎,可小丫头片子哪里管得着这些,屡教不改,久而久之,她爹也就故作眼不见心不烦。
厅堂中,王祭酒终于缓缓开口,“不虑胜先虑败,咱们先往坏说,六百人,先生学士大概是二八分,其中稷下学士这两年有小半被用各种借口丢到旧蜀、蓟州和襄樊等地游学讲学,稷上先生有半都在北凉八百里以内开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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