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点点头,沉默过后,问道:“以为北凉之主如何?”
道人倒也言谈无忌,说道:“自是功勋熛烈。本朝世爵典制,论功有六,开国,靖难,擒反,屏藩,
道观,即是那观道之地。出家人即是那出世之人。道观老老实实观道,出家本本分分出世,本都不应该涉世过深。
别忘,这里是北凉,那个曾经让江湖人士变成过街老鼠罪魁祸首,这些年不是在边境巡关,就是在北凉那座清凉山上,冷眼望着北凉。
黄楠郡青荣观以古木参天闻名于北凉,去道观烧香之路绿荫覆地,是郡内达官显贵夏日避暑绝佳处所,因为北凉王府建于清凉山之上,青荣观又有小清凉美誉。青荣观向来与黄楠郡大小*员关系深厚,像那崇尚黄老功曹大人王熙桦,虽然没有度师,却拜监院观主青槐道人做“先生”,而且这位古稀道人跟王熙桦政敌,太守宋岩亦是相交多年,宋岩不因王熙桦拜这位道士为先生,就跟青荣观关系疏离,想来青槐真人自有旁人不及仙人遗风。如今离阳灭佛,唯有北凉道三州亲佛,许多僧人和尚争相涌入北凉避难,青荣观也大开“避暑”之门,多是来者不拒,好在青荣观香火鼎盛,否则恐怕就要给那多张嘴硬生生吃垮,借住青荣观僧侣中又以江南道名僧黄灯禅师最为著名,这小半年来僧道相互切磋,双方佛道之辩,并不闭门,让黄楠郡士子趋之若鹜,不管是否听得懂,好像不去听上听就俗不可耐。
入夜,道观夜幕,青色近墨,只有处挂起灯笼,灯火依稀,有两支不避俚俗陌生曲子交替响起,乍听之下荒腔走板,倾耳再听兴许就能咂摸出些独到味道。
老道人鹤发童颜,怀抱柄拂尘,背靠廊柱席地而坐,正是精于斋礁科仪青槐道人。身边有位老僧双手轻轻拍掌,正哼唱到句“夺燕子口泥,刮佛面金妆,削蚊子腿肉……”,他便是灭佛浩劫之中从江南道流落到北凉黄灯禅师。
曲终不散人犹在,两位老人相视笑。
黄灯禅师轻声问道:“青槐老友,贫僧在江南道上便听闻青荣观有架西蜀雷氏古琴,当初雷氏追随亡国君主同赴死,之前家族所藏所斫百余琴,都尽数捣碎,可谓已成绝响,不知这琴还能操曲否?”
老道人遗憾道:“贫道入手时,那架‘绕殿雷’已经被烧去大半,琴弦根不剩,每每有西蜀遗民望之泣泪。”
黄灯禅师叹息道:“缘起缘灭。”
老道人抬头望向高挂灯笼,突然笑道:“佛道两家何尝不是青蝇竞血,白蚁争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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