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慢慢来。”孔宗说,“你我是在军中待过的人,咱们都见过伤残者,断肢的疼是长在心里的,没了腿伤处也会疼。”
潘振玉把酒一饮而尽,问:“那怎么办?他又不是皮糙肉厚的将士,总不至于叫他硬忍着吧!”
“写了方子,都是医心的药,”孔宗
陈聪看了梁长宁半晌,突然从轮椅上撑起来,扑通一声磕在梁长宁面前。
“哎哎!跪不得!”孔宗吓得丢了茶盏,两步上去扶他。
奈何陈聪太倔,一动也不动,低声说:“王爷大恩,没齿难忘。”
两日后,潘振玉终于到了京城。他跑死了一匹马,半路耽搁了不少时间。
他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孔宗提了盏灯等他。向咏青牵着马去喂粮,铁蹄也要找工匠换过。
库,陈聪在暨南是受人拥戴的父母官,他握着暨南,等于握着大梁的粮草。
世家以为他们是两只蝼蚁,不需用力就能轻易碾死。可穷人命贱,他们都在养精蓄锐暗中蛰伏,为的是来日再起。
潘振玉没忘记稻田里饿死的百姓,陈聪也没忘。
潘振玉仰头看天,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接着他扬起马鞭,“驾!”
陈聪看了梁长宁须臾,回答他的问题,说:“我自然识得,潘振玉与我是同窗,我们曾一起读过书。”
“两根横梁断了,全砸他腿上。”孔宗坐在庭院里,火炉上温着一壶新酒,还熬着一罐药。他见潘振玉匆匆跑进来,知道他满腹问题,先说:“就是这么断了腿……有根木头穿透了膝盖骨,他又在泥瓦里埋了半夜,风雪太厚,生生冻坏了血肉,挖出来的时候断腿已经冻得梆硬,实在是保不住。”
潘振玉眼神暗淡下来,沉默了很久,才说:“他性子……”
“还没回京时,我曾在夜里听到他偷偷哭。”孔宗倒了杯热酒给他,说:“新酿的桃花醉,才挖出来没几日呢,尝尝?”
潘振玉把头盔摘下来搁在地上,撩开袍子坐下,捧着酒盏一口都没喝。
他的嘴唇在路上被冷风吹裂了,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只尝到血腥味。
梁长宁笑了笑:“我听闻你们是知己。”
“是,”陈聪说:“知音少……都是过去的事了。”
梁长宁不予置评,开门见山道:“我要翻旧案,重启土地革新,世家根深蒂固,要动就要动最根本的利益。我读过你的策论,我知道你和潘振玉一起写了地安疏,你要兴起世家土地税,这条路夭折在文沉手里,时隔多年,你敢不敢再走一次?”
陈聪蓦然抬眼看他。
“潘振玉就在路上。”梁长宁说:“多年以前受人所托,我保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