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负八万血债,断尽出身,摒弃家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力斩所有不平事,抛却生前身后名……论狠辣决绝,没有人比得过阎罗血煞,任何人想要逼其就范,都注定以失败告终。
院中的火噼里啪啦地燃着,说话的瞬间,就已将二人包围在火舌之中。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几乎惊动了海墙内的所有*员,院外人声嘈杂,有高喊“走水”者,惊呼“救阁老”者,痛斥“萧贼”者,以身与戍卫铁甲军碰撞者,乱做一团。
整个冲突中心的院子里却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萧亦然平静地转过头,示意平安推自己出去。
他拢在袖中的双手都在不自主地颤抖。
他默了片刻,平静道:“乱臣贼子,万死不足以蔽其辜。”
真假虚实,以身布局,将欲取之,必固予之。
既然他还活着,是幕后之人的谋局中唯一的变数,那他就亲手将其打破,引蛇出洞再看他意欲何为。
既然行至穷途末路,就把自己敲碎了,连着血和着泥带着渣滓都尽数填进泥土里,用性命砸出一条路,为社稷奠基石。
眉宇间的皱纹似乎开解了不少。
文人最看重家风脸面,世家商贾,手段下作无良,即使攀至雍朝权利的顶峰,依旧与传统的保守派文官集团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杜明棠道:“但此人依旧隐于庙堂之中,甚至极有可能官居内阁高位。”
萧亦然微微颔首,以示肯定。
“结果。”杜明棠再度开口,“秋狝如何闹都是小事,然朝廷政令一旦停行,内阁总归要给天下九州一个交代。”
扶明君、斩阎罗,换这一场大火和区区一个文渊阁印——这是杜明棠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的条件。
言尽于此,足矣。
杜明棠苍老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乱臣贼子,罪该万死。
——这是他亲手为自己写下的结局。
……
杜明棠沉默良久。
这一番话,几乎颠覆了他对萧亦然的认知,可又出乎意料地符合这十年来,二人多次朝局博弈中所得出的结论。
萧亦然道:“杜英手里有一批伪制的铁甲,这就意味着铁甲军之中,必然藏着一批倒卖军械的叛军,二者联手里应外合,平定叛乱并非难事,陛下平安得归中州,临朝亲政。这样的交代——阁老以为如何?”
杜明棠不语,只抬手捋须,示意他继续。
这一计划中囊括了所有人,除了他自己。
萧亦然极轻微地缓了口气,他坐得久了,肩伤剧烈的抽痛,脸上的箭伤崩裂,一滴滴地渗着细密的血珠子,顺着下颌往下淌成了一条血线。
萧亦然没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