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绷着下巴,后退了一步,沉默许久,方才道:“朕想不明白,少师未及而立已掌三司之一的都察院,年轻有为,广负盛名。
再过两年元辅致仕前,一定会将少师提拔入阁,朕对你信任、敬重远胜杜英,户部尚书修亚新朕也应了少师的举荐,假以时日未来内阁首辅的位子
季贤在外轰然震天的欢呼声中撩起衣摆,缓缓地跪了下去。
李元仁和几位考官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沈玥挥了挥扇子,屏退众人,走下堂前。
“所以……少师,当真是你。”
季贤艰涩地垂下头:“是。”
春闱抄袭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世家自然不可能毫无缘由的出手栽赃。
街巷之上震耳欲聋的呼声穿过厅堂,沈玥侧耳听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桌案上。这是他随萧亦然的习惯,思考时或多或少都要做出点什么声音来,以便于随时能从思绪中冷静地抽离。
堂下几名主考官半躬着身子,静静地候着,时不时以袍袖轻按着额间的冷汗,谁也没想到今天这一场普普通通的抄袭风波,竟能演变到这个地步。
贡院之外的郎朗之声,仿佛一柄利剑,在和煦的春风中打着旋,犀利地割开了大雍朝廷最深层的弊病。
季贤握着广袖袍服,自这一字一句之中听出了沈玥的野心。
先前秋狝之乱中他没有斩阎罗、夺军权,朝堂权谋内耗纷争,他视若无睹。不谋一隅、不争权柄却剑斩黎家,收归内库,复通水运……
早在辨对那日,他便借职务之便,暗自启封查看过陆飞白的呈文,确认实有抄袭包庇行径后,方才指使谣传散出。
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飞白的辨对内容是有意外传,故意设下圈套令他们抓住马脚,那一封伪作的《与君书》,也是故意放在那儿让他看的。
今日,自李元仁手里看到那一纸《清田策》,他便明了,这是一场针对他而设下的连环局。
九州学子汇集中州,借这一场风波倒严确是与天下粮仓宣战的大好时机。
而在清田前,借此风波设下圈套,顺势将他这一隐藏在朝的内鬼彻底拔除,以绝后患,朝廷方能放手一搏。
嘉禾帝并非真纨绔,也不奉行无为治,而是将天子剑悬在了大雍九州之上。
大雍朝历经十二帝至今,从抑商重农、不允冠带,到奢靡浮华、九州自治,再到世家掌权、左右时局。
古今政史千载,从未有商贾世家凭借银钱商贸便可专权至此。
他要掀开四大世家把持朝政的所有筹码,将其一一碾碎,要九州政治清明,再无世家干政,商贾乱权。
这是一条亘古未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