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疤面女子毅然揭开头上面纱,朗声陈情——永贞三十二年春,天下
陆飞白亲至杜府,得知杜阁老一早便出城而去,不知所踪。
他这一走,无异于默声认罪。
此刻坐在刑部衙门会审的堂官心里也全捏了一把冷汗,严氏密谋远不至于此——一个退仕的阁臣,纵有惊天罪过,扒开他一身官皮,亦不足以掀翻整个朝廷。杜明棠的俯首认罪,只不过是这一场惊天大案的开场。
武扬王这一柄借刀杀人的刀,也终遂严氏所愿,动起来了。
北营铁甲军入城围堵中州城门,封禁西苑杜府,将内城京官的府邸全数封门,其余人等随他立在大雍门外,将登闻鼓敲出了另一番名堂。
昨日。少年乐新知,衰暮思故友,庄学海平生著述甚丰,无论文章经注还是历官表奏,杜明棠都一一拜读作序,即便官居首辅,掌一国政务之后仍是如此。
最后,这个他写了一辈子序的人,应了他的请,以死明志,血溅长街。
杜明棠看着牌位,沉寂片刻,继续缓缓地往火盆里放着纸钱。
“过去我觉得自己都是为国筹谋,为民立命,没有一件是出自我的私心而为,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可今日我站在这儿,看着志明你,却也不敢再如此笃定了。”
他杜唯庸这一生,少时逢知己,入仕择良主,得志泽加于民,匡扶过垂危之时的大雍社稷,功绩不逊于古人,与庄学海并称“二圣”,天下称贤。
朱红色的大雍宫门之外,北营戍卫司铁甲军全数披甲戴胄,白布缠额,立于长街之上。
军纪森严,无一人说话,皆静默而立,整齐划一地排开长长的队伍,一直延伸入坊市、街巷,遍布中州四城。
萧亦然立于众军之前,身着孝服,白布束发,白色布带缠于额间,神色平静恍若利剑出鞘,寒意凛然。
他手中捧着一座牌位,身后是数十个木箱,记永贞三十二年,死于天门、雁南、沧云戍卫战的将士之名。
经年劫火剩残灰,纸钱漫天纷飞,全城肃穆,唯有鼓声震震,铿锵有力。
直到严氏用惊天的登闻鼓,敲破了他的生荣死哀,身败名裂。
“杜相——”
火盆里的纸钱已经燃尽了,只余下明明灭灭的灰烬随风闪烁着红光,杜明棠闻声缓缓地回过头,瞧见了沈玥满身风雪的身影。
他们一个跪坐在祠堂中,一个站在风雪里,隔着数十载的光阴,尸山血海的真相,相对而立。
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皇城中的红墙绿瓦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记载当年漠北英烈名姓的谍牍封箱在案,迎着漫天的风雪,叩开了紧闭的大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