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之后的武扬王并没有众人想象之中的威风八面,他拖着这一身余毒未清的身子骨,率军撑过了数百里的天险行军已算得上是奇迹,后天门关守城死战,一身大小伤势无数,只凭一口气在撑着。
鞑子打上城墙时,是袁钊一掌劈晕了萧亦然,硬将人丢下去,抗着杀豁了口的大砍刀,豁出去了性命孤身顶在前头。
战后从尸体堆里扒出来袁钊时,人几乎已经没了气,千里迢迢赶赴战场的老姜头日夜看护,用尽了各种法子,才堪堪从鬼门关吊回了袁大将军的性命。
这些没一个字写进战报里,但沈玥也绝不是好糊弄的。
萧亦然才被抬下城墙,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奉旨前来犒军的,最混不吝,面皮厚的羽林卫大统领张超。
自永贞帝之后数十载,鞑挞大入边,战连年,十六部主力终全数覆灭,来者无全生。
可汗鬼赤身先士卒,不知在哪一次冲锋之中葬身马下,尸骨无存,烈日旗被战火焚毁,湮灭成灰。
数百年来这片土地上的战乱和厮杀,屠戮和世仇,在这个漫长的冬季里,终绝于此。
四海鼎沸,九州同庆。
唯漠北军,止戈而泣。
微凉的秋风,吹着窗口的大松,发出细碎的声响。这棵命途多舛的大松当初曾是品貌上佳,松芝屹立的进贡盆景,沈玥一眼瞧中送进王府,被萧亦然逃药时生生拿药浇了个半死不活,六尺高只剩了四尺半,看在是御赐的份上他好歹在窗下挖个坑埋了,就这么风吹日晒地,竟也重新萌发了生机。
沈玥将大半的朝政奏疏都搬过来,毫不客气地占据了王府的书房,过去政令便都出自武扬王府,如今嘉禾帝在此理政也算轻车熟路,每日散了朝会后便待在王府里,萧亦然伤势和蚀骨毒一同调理,他都要亲力亲为地盯着,绝不含糊。
沈玥搬了个凳子,在床前支开棋盘,陪他打发解闷。
萧亦然和袁钊一左一右地被扎成了两个刺猬,浑身上下只剩两张嘴能动,两个臭棋篓子凑一块,你争我吵地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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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十年,在史书上是一个胜利的年份——大雍朝几度衰落的国运,在这一年起正式转向了兴盛的起点。
这一年初,漠北激战不断,以全胜告终,封贡称臣,收回故土,草原之上再无鞑挞之名。此后,一直在观望中的浙安严氏,大开金陵,归顺朝廷。闽南大西二州进献船厂,顺势投诚。
自此,九州一统。
这一年秋,中州金桂飘香之时,战功赫赫的武扬王凯旋归来,天子亲临城郊,执手扶将军下马,同车而行。君臣相和,一时在九州百姓之中传为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