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脏。”段绪言哑声笑着,徒带一身脏水和污血的味道,却也贪图阮青洲的那身清凉,径自收臂将人紧拥入怀。
可胸膛相贴那时,衣衫上的湿凉蹭过鼻尖,突兀的焦味也还残留着,久久不散,阮青洲顿觉愕然,渐渐松了双臂。他寻着焦味和血味的来处,视线最终落在了段绪言的胸口上。
脓水已然渗出,混着新旧交叠的血色,烫坏的皮肉似与衣衫相粘,隐约露出点狰狞的形状。阮青洲眼睫轻颤,不忍再看,
摆在那处的一小株青梅早已枯于盆中,先前段绪言往那枯枝上粘了几朵纸花,突兀得很不像样。
怔神半晌,阮青洲伸指抚那花瓣,却于纸上的残墨处隐约辨出字来。是段绪言写的,满纸只写了两个字。
青洲。
阮青洲无声复述着,手中轻攥展开的薄纸,却于怔然中无意松了指尖。心一跳空,目光追着卷入夜风的薄纸而去,阮青洲紧随着风,奔向门边。
纸于地面旋起,刮下阶去,却还是沾来湿水,轻盖在积起的水凼上,将倒映其中的影一并遮过。
想叫我剖开来看看。”
“舍得吗?”
“若里头只装着我一人,就舍不得了,”张遥一手揉着他胸口的红印,按得重了些,“所以哥哥再对我好些吧。”
刘客从眼尾稍挑:“我待你还不够好吗?”
“不够,”眼神愈显乖戾,张遥轻轻舒出口气,“哥哥的宠爱分给太多人,留给我的就远远不够了。哥哥要知道,我要的从来都是独占,不是共享。我让步得够多了,若是得到的还那么少,迟早也是会被饿疯的。”
阶下,踏水而来的靴履无意踩湿纸面,停驻原地。阮青洲看向那处,渐也止步。
殿前一株桃树在风中轻摇,叶片自枝头飘零,掠过一人眼眸,跌落肩头,滑坠向地面。飘洒的青绿中,衣衫再被吹动,段绪言的身影陷在夜中,又被廊下浅光映得朦胧。
他们相对而视,忽然之间,四下无声。
又有风来,吹乱的散发扫过眼眸,带起一点泛开的红色,阮青洲轻眨双眸,似见那人站在风中笑了笑。等不及看清,他斥开宽袖,跨出门槛,踩下石阶,跑丢了一只靸鞋。
地面水迹未干,足一落,水凼中倒映着的光点碎开,阮青洲踩水被他接进怀中。
——
夜深,已过三更。
谢存弈早已离开,阮青洲屏退宫人,倒伏榻上,许久未眠。
多雨时节,夜中阴寒颇甚,几片残叶于枝头凋落,风渐也散了。像回寒倒冷的初春一样。
他敞开寝殿的门窗,始终不敢入梦,更畏惧身侧的空凉,于是起身托起灯盏,行至窗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