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清泪无声滑落,阮青洲垂眼,抬手抚上他的后背,缓缓将他搂入怀中。
窗外夜色阑残,他们相伴,无人在意天明。
——
又过几日,东厂一夜焚尽流民之事不知如何传出,多名翰林学士联名上书,请愿彻查此事真伪,在銮殿外跪了多时。
阮泊文进宫时,烈日正盛,他朝銮殿行去,便见阮青洲领头跪在翰林学士身前,汗自颌边淌落,已将前襟
“我知道,”段绪言轻声道,“不说了。”
他撑肘起身,下榻坐在阮青洲身旁,阮青洲却只靠他背上。
“墓在崎山,怕留不住尸骨,就先葬了。”阮青洲哑声说着,疲累至极。
段绪言眉头微动,不知何处被牵着发痛。他不懂,只怕身后突然空落下来。
“好。”他应着,想自腰后摸来阮青洲的手,方才碰见,那人却抽离开来。
木屑枯草已成灰烬,经风扫过,便扬动着落在尸骨间。
一人跪坐荒墟之上,身前摆着两具蜷缩的焦尸,一长一幼,互拥着绝命于烈火中。
继而几锤落下,焦骨破碎,哀嚎已随青烟飘散。各处均是熏烟,呛进肺腑,渐也麻痹了所有感官,只余那人的孤影在天地间慢慢消散。
段绪言看不真切,自梦中醒来,可鼻间的烟烧味却许久不散,他朝旁看去,将手覆在了阮青洲的发顶。
阮青洲坐地趴靠在榻侧,一双眼眸闭着,像沉睡时那般,很是安静,可焦烟已熏透了他的衣袍,袖间衣摆都是痕迹。
“……很脏。”阮青洲堪堪退开身子,双手垂耷在衣袍间,满是染上的焦黑,始终不敢再往段绪言身上蹭去一点。
他要起身,被段绪言扯进怀里。
殿内的药味极苦,苦进舌根,再有几抹微腥的血气混杂其间,阮青洲跪地倾入他的胸膛,嗅得尤为真切。
他知道段绪言被撞得很疼,只微微隔开身子,却反被他贴搂过来,抱紧了腰身。
“陪着我,”段绪言闭眼埋进他怀里,“什么都不用说,哪里也不要去。”
手指微蜷又缓缓展开,段绪言摸着他,自发顶到面颊,直至摸见一点湿凉,他再耐不住,轻轻捏来阮青洲的下颌,要他看着自己。
眼中一潭湖水起了波澜,却是泠泠的水色,泛着红,噙着水。
段绪言看了很久,头一回觉得阮青洲的眼睛像要溺死人,他被拖拽进去,心中生起一种极微妙的情感,他不知那是什么,竟会让他有点难过。
“想说吗?”段绪言问。
可阮青洲看着他,什么都说不出,一双眼眸收了泪,独余着难褪的红。段绪言已是了然,指腹往他面颊拭过,抹去沾上的一点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