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调如闲话家常,却清晰入耳,不因距离而半点减弱。
晏无师淡淡道:“出云寺别,你头发还是长不出半根,可见平日劳神苦思,过得很是烦闷啊,当个安安分分和尚,对你来说这难吗?”
吐谷浑王城,伏俟城,九月初八。
西域终年多风沙而少雨,但今年却有些稀奇,入秋之后,连着多天细雨连绵,常年蒙尘王城建筑仿佛都变得焕然新。
受中原文化影响,吐谷浑贵族王公说汉文用汉字,甚至汉家衣裳也大行其道,加上蟠龙会将近,城中多许多中原人士,乍看上去就像回到长安。
城外有避雨亭,名曰阴阳亭,不知何年何月所建,只因左山右水,亭子正好处于山水之间,恰如阴阳分界。
亭子仿中原风格而建,只在飞檐亭角细微处可见异域风情,因年岁久远,连阴阳亭三个字都已经剥落许多,黑色颜料之下,露出属于木头原本色泽。
沈峤忤逆师长,在力所能及,不伤害自己利益情况下,她愿意为沈峤提供点方便,帮点举手之劳,这对她而言,这已经是殊为难得事情。
但她并不理解沈峤,沈峤也无意多作解释,他不想让白茸误会,两人若从开始就泾渭分明,对她反而是好事。
“多谢你劝告,但还是得去。”他注目白茸,“合欢宗在外人看来,是个吃人不吐骨头凶险之地,但于你而言,却如鱼得水,乐在其中。”
白茸:“说到底,你还是瞧不上这样妖女。”
沈峤摇摇头:“你误会,意思是,知你不甘于只当合欢宗内个普通弟子,也无权要求你,只望你多多珍重,不要变成霍西京或桑景行那样人,你与他们不同。”
晏无师在亭中负手而立,不知站多久。
他目光望向亭外,姿态颇为悠闲,像是在赏雨,又像是在等人。
远远,润草湿木之间,出现个人。
那人身缁衣,脑袋上半丝头发也无,脸庞俊美之极,眼角却隐现风霜,他手撑伞,正缓步朝这里走过来。
“阿弥陀佛,晏宗主别来无恙?”
句“你与他们不同”,让白茸忽然觉得眼眶酸胀,面上却依旧不露声色,嫣然笑道:“那你可以时时在身边看住,督促不要成为那样人呀!”
“对不住。”沈峤只说这三个字,便转身离开。
白茸顿足:“沈峤!”
然而天阔虹影,渺渺如鸿,足下无尘,对方转眼便已在几丈之外,道袍广袖飘摇,渐行渐远,终不再回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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