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抬头看着忽然老下来的父亲,我不得不咬着牙对自己说,“不能垮”,我也不知道我能撑到什么时候,我只知道,撑着,直到再也撑不住。
菜回来她最近的情况一直都挺稳定的,我想菜市场也不远,用不了半个钟头可是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晕过去了,手边儿虾仁剥了一半儿等我叫来救护车,再到医院,人就没醒过来安然,其实我们一直有心理准备,你妈这病跟了她一辈子,好几次都险险的熬不过来,三年前那次我就以为她不行了,可是,硬是给救回来了,多的这三年都是赚的,我知足了,你妈她也知足了。这病再好的药也没法根治,我们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她晕倒的时候身边儿连个人都没有,厨房那地板砖儿多凉啊,你妈又最爱干净”
爸沉着声音絮絮叨叨地说着,我时而听得见时而听不见。
石像一般地,我看着父亲捏起白布单一角,轻轻地扯开来,像是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她就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虽然脸色唇色都有些青,但仍是那么一副慈爱的样子。我摸摸她的脸,皮肤有些僵硬,有些凉,我在她耳边小声儿的叫她,她就像生气一般对我不理不睬,我摇着她的肩膀,她也没有一丝动作和表情不再温暖,不再嗔笑,不再给我任何回应,这便是死亡吗
我听到耳朵里响起巨大的轰鸣,我感到我仅剩的半个世界倾塌成土。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妈,你别这样,你怎么能这样我能做的都做了,我什么都不要了,还是留不住你吗不行,这不行”我摇着她僵直的手,语无伦次地说着那些胡话,眼睛疼得钻心,却掉不下一颗眼泪。
什么都不要了,暮雨都不要了,只盼回到家能听你叫我一声,骂我两句,让我觉得那些失去都有价值,让我还有地方泊放我自己如果你都不在了,我该如何自处
一时间,周围的压强像是增高了几百倍,骨头缝里发出密密麻麻地碎裂声,我觉得自己在一块一块的开裂,破碎。
父亲拍着我的肩膀,“安然,别叫你妈了,让她睡吧,这些年因为这个病她也够辛苦的,吃药吃得饭都咽不下去,输液把手臂都扎烂了,躺不下、睡不着她老说我要是不在了安然可怎么办啊,所以,多费劲儿也得活着人啊,挣不过命的所以,安然,你别让你妈担心”
我的神智被他的话唤回一些,一身的绝望终于凝成两滴眼泪滚下来。有谁是容易的他为我销声匿迹,换我为他心死神灭;我为她放弃最爱的,换她为我受罪般地活着。
爱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