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那靠近月台的法国梧桐树簌簌地一阵响,就扰乱了那边两位的谈话声浪。这半晌来颇见缓和的风陡地又转劲了。刘玉英刚好是脸朝东,那劈面风吹的她睁不开眼睛。砰!月台上那扇落地长窗自己关上。刘玉英吃了一惊。立即那长窗又自己引开了,刘玉英看见冯眉卿翘起了头,睁大着惊异的眼睛。两个人的眼光接触了一下就又分开,冯眉卿的脸红了,刘玉英却微笑地咬着嘴唇。
“你怎么也来了呢?玉英!”
到强迫她进这房间,一连串奇怪的事情,究竟主吉主凶,她急切间可真辨解不来!她侧耳细听外房他们两个。一点声响都没有!她在那门上的钥匙孔中偷看了一眼;尚老头子捋着胡子,老赵抽雪茄。
通到月台去的落地长窗有一扇开着,风像发疟疾似的紧一阵松一阵吹来。床上那女人的宽大的睡衣,时时被吹鼓起来,像一张半透明的软壳;那新烫的一头长发也在枕边飘拂。然而那女人依旧睡得很熟,刘玉英定了定神,蹑着脚尖走到床头去一看时,几乎失声惊喊起来。那不是别人,却是好朋友冯眉卿!原来是这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害她刘玉英在大华空守了一夜!虽则刘玉英往常是这么想的:只要照旧捞得到钱,老赵有一万个姘头,也和她刘玉英不相干。可是现在她心里总不免酸溜溜,很想把冯眉卿叫醒来,问她是什么道理;——恰在这时候,冯眉卿醒了。她揉着眼睛,翻了个身,懒懒地把她的一双腿竖起来。她让她的睡衣滑落到腰部,毫无羞耻地裸露了她的大腿。
刘玉英暗笑着,一闪身,就躲在那窗外的月台上了。她本想和冯眉卿开一个玩笑,也算是小小的报复,可是忽然有几句话飘进了她的耳朵,是赵伯韬的声音:
“你这话很对!他们讲的什么枪,一定是指那批军火。丢那妈!那一天很不巧,徐曼丽赖在我那里还没走,那茄门人就来了。是我一时疏忽,没有想到徐曼丽懂得几句英国话。
……”
“本来女人是祸水。你也忒爱玩了,眼前又有两个!”
这是尚老头子的声音。刘玉英听了,就在心里骂他“老不死!杀千刀!”接着她就听得赵伯韬大笑。
“光景那茄门人也靠不住。许是他两面讨巧。收了我们五万元运动费,却又去吴荪甫他们那里放口风。”
“丢那妈!可是,仲老,那五万元倒不怕;我们有法子挖回来。我们的信用顶要紧!这一件事如果失败,将来旁的事就不能够叫人家相信了!我们总得想办法不让那批军火落到他们手里!”
“仍旧找原经手人办交涉,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