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就是黄奋,有名的“大炮”。
吴荪甫的脸色立刻变了。王和甫却哈哈笑着跳了起来慌忙问道:
“当真么?几时的消息?”
“半个钟头前的消息,谁说是不真的!云山来了电报没有?”
黄奋气咻咻地说着,用力拍他腋下的文书皮包,表示那“消息”就装在皮包
,这个数目实在是很体恤的了;工人手段好,不偷懒,每天做二百五十只也很容易,那时我们就给他一角五分的特别奖,月底结算,他的工钱不是比原来还多么?”
“啊,啊,吉人,话是不错的;我们很优待。就可惜工人们不很懂理,扣了的,他们看得见,特别奖,他们就看不见!
荪甫,不是我胆小怕事,当真我们得仔细考虑一下。”
王和甫的口气依然不放松;他是专门负责管理那八个厂的,他知道那八个厂的二千多工人早已有些不稳的状态。
吴荪甫他们两位暂时没有回答。这总经理办公室内又一次死一样的沉寂。外边马路上电车的声音隆隆地滚了来,又滚了去。西斜的太阳像一片血光罩住了房里的雪白桌布和沙发套。
深思熟虑的神色在吴荪甫脸上摆出来了。他并没把什么怠工罢工当作一回事;他自己厂里常常闹这些把戏,不是屡次都很顺利的解决了么?但是他自己的那些经验就告诉他,必须厂里有忠心能干的办事员然后胜利有把握。而公司管理下这八个厂还没有那样的“好”职员,又况是各自独立的八个厂,那一定更感困难。王和甫的顾虑不能完全抹煞!
这时孙吉人恰好又表示了同吴荪甫的思想“暗合”的意见:
“那么工钱九折一层,缓办个把月,也行。可是我们一定要赶快先把各厂的管理部整顿好!举动轻浮的,老迈糊涂的,都要裁了他!立刻调进一批好的来!我想荪甫厂里也许可以抽调几个人出来。我们预定一个月的工夫整顿各厂的管理部,再下一个月就可以布告工钱打九折。我们的特别奖励规则却是要立刻实行,好让工人们先知道我们是赏罚分明,谁的本事好,不偷懒,谁就可以抓大把的钱!”
吴荪甫听着就点一下头。但是突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皮靴声像打鼓似的直滚到这办公室的门外,中间夹着茶房的慌张的呵问:“找谁呀?不要乱跑!”办公室里吴荪甫他们听了都一怔。同时那办公室的门已经飞开,闯进一个人来,满头大汗,挟着个很大的文书皮包,一伸腿把那门踢上,这人一边走,一边就喊道:
“阎军全部出动了!德州混乱!云山到香港去办的事怎样了,你们这里有没有他的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