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毒,他就愈笑得狂;蓦地他又正正经经对下边的代表们叫道:
“喂,喂,老朋友!我教你们一个法子罢!你们去烧我的厂!那是保了八万银子的火险,再过半个月,就满期了!你们要烧,得赶快去烧!保险行是外国人开的;外国人的钱,我们乐得用呀!要是你们作成了我这八万两的外快,我当真要谢谢你们,鸿运楼一顿酒饭;我不撒谎!”
八个代表简直气破了肚皮。他们的嗓子也叫骂哑了,他们对于这涎皮涎脸的周仲伟简直没有办法。而且他们只有八个人,就是想得了办法也干不起来。他们商量了一下,就跑回去找衖口的同伴们去了。
周仲伟站在月台上哈哈笑着遥送他们八个,直到望不见了,他方才回进屋子去,仍旧哈哈地笑。他这“公馆”不过三楼三底的房子;自从他的火柴厂亏本以来,他将半边的厢房挪空了,预备分租出去,他又辞歇了一个饭司务,两个奶妈。“不景气”实在早已弥漫了他的公馆,又况他的夫人肺病到了第三期,今年甚至于在这夏季也不能起床;可是周仲伟仍旧能够时常笑。穷光蛋出身的他,由买办起家,素来就是一个空架子,他的特别本领就是“抖”起来容易,“躺”下去也快;随便是怎样窘迫,他会笑。
当下周仲伟像“空城计”里的诸葛亮似的笑退了那八个代表,就跑到楼下厢房里,再玩弄他的一套“小摆设”。接长的两张八仙桌上整整齐齐摆好了全套的老派做寿的排场。明年八月里,他打算替自己做四十岁的大寿。他喜欢照前清老式的排场,大大地热闹一番;今儿早上没有事,他就搬出他那宝贝的“小摆设”来预先演习。正当他自己看着得意的时候,八个工人代表在外边嚷得太厉害,他不得不跑上月台去演了那一幕喜剧。现在他再看那“小摆设”,忽然想起夫人的“大事”也许要赶在他自己做寿之前就会发生,于是他就取消了做寿的排场,改换成老派的“开丧”来玩一下。他竖起了三寸高的孝帏,又把那些火柴盒子大小的乌木双靠椅子都换上了白缎子的小椅披;他一项一项布置,实在比他经营那火柴厂要热心得多,而且更加有计画!
刚刚他把一对橘子大小的气死风甏灯摆好,想要竖立东辕门西辕门的时候,蓦地跑进两个客来,他这大工程就此不能继续。
两个客人是朱吟秋和陈君宜,看了看那两张八仙桌上的小玩意,忍不住都笑起来了。周仲伟很满意似的搓搓手,也哈哈大笑。朱吟秋拍着周仲伟的肩头说道:
“仲翁,佩服你,真有涵养!不是贵厂的工人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