胀发热的脑袋。而且无论在社会上,在家庭中,他的威权又已处处露着败象,成了总崩溃!他额角上的血管突突地跳,他身下的钢丝软垫忽然变成了刀山似的;他身旁的少奶奶却又在梦中呻吟呜咽。
渐渐地远处隐约响着汽笛叫,吴荪甫忽然看见四小姐又跑来闹着要回乡下去,说是要出家做尼姑,把头发剪得光光的;姑奶奶帮着妹子和小兄弟,一句一句都派荪甫的不是,要荪甫分财产,让四小姐和阿萱自立门户;忽然又看见阿萱和许多人在大客厅上摆擂台,园子里挤满了三山五岳奇形怪状的汉子;而最后,荪甫又看见自己在一家旅馆里,躺在床上,刘玉英红着脸,吃吃地笑,她那柔软白嫩的手掌火一般热,按在他胸前,一点一点移下去,移下去了,……
梦中一声长笑,荪甫两手一搂,就抱住了一个温软的身体,又听得细声的娇笑。吴荪甫猛睁开眼来,窗纱上全是斑剥的日影,坐在他身边的是穿了浴衣的少奶奶,对他微笑。吴荪甫忽然脸红了,赶快跳起身来,却看见床头小茶几上那托着一杯牛奶的赛银椭圆盘子里端端正正摆着两张名片:王和甫,孙吉人。那杯子里的热牛奶刚结起一张薄薄的衣。
在小客厅里,吴荪甫他们三位开始最严重的会议了。把赵伯韬的放款办法详细讨论过以后,吴荪甫是倾向于接受,王和甫无可无不可,孙吉人却一力反对。这位老板摇着他的细长脖子,冷冷地说:
“这件事要分开来看:我们把益中顶给老赵,划算得通么?这是一。要不要出顶?这是二。荪甫,你猜想来老赵说的什么银团就是那谣传得很久的托辣斯罢,可是依我看去,光景不像!制造空气是老赵的拿手好戏!他故意放出什么托辣斯的空气来,好叫人家起恐慌,觉得除了走他的门路,便没有旁的办法!我们偏偏不去理他!”
“可是,吉人,那托辣斯一层,大概不是空炮;现在不是就想来套住了我们的益中么?”
“不然!尽管他当真要放款,那托辣斯还是空炮!老赵全副家当都做了公债了,未必还有力量同美国人打公司;也许他勾结了洋商,来做中国厂家的抵押款,那他不过是一名掮客罢了;我们有厂出顶,难道不会自己去找原户头,何必借重他这位掮客!”
“对呀!我也觉得老赵厉害煞,终究是变相的掮客!凡是名目上华洋合办的事业,中国股东骨子里老老实实都是掮客!”
王和甫赞成了孙吉人的意见,吴荪甫也就不再坚持,但还是不很放心地说:
“要是我们找不到旁的主顾,那时候再去和老赵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