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够抛出一百万去么?好极了!可是荪甫,我们自己今天却干瘪了;你的丝厂押款,到底弄不成,我和吉人昨天想了多少门路,也没有一处得手。我们今天只能——”
“只能什么?难道前天讲定了的十万块钱也落空么?”
“
的雨天呀!然而现在风景不殊,人物已非了!现在他和赵伯韬立在敌对的地位了!而且举足轻重的杜竹斋态度莫测!
吴荪甫独自在车里露着牙齿干笑。他自己问自己:就是赶到交易所去“亲临前线”,究竟中什么用呀?胜败之机应该早决于昨天,前天,大前天;然而昨天,前天对立①矛盾双方相互排斥、相互斗争的性质。是无条件,大前天,早已过去,而且都是用尽了最后一滴财力去应付着,去布置的,那么今天这最后五分钟的胜败,似乎也不尽恃人力罢?不错!今天他们还要放出最后的一炮。正好比决战中的总司令连自己的卫队旅都调上前方加入火线,对敌人下最后的进攻。但是命令前敌总指挥就得了,何必亲临前线呀?——吴荪甫皱着眉头狞笑,心里是有一个主意:“回家去等候消息!”然而他嘴里总说不出来。他现在连这一点决断都没有了!尽管他焦心自讼:“要镇静!即使失败,也得镇静!”可是事实上他简直镇静不下来了!
就在这样迟疑焦灼中,汽车把吴荪甫载到交易所门前停住了。像做梦似的,吴荪甫挤进了交易所大门,直找经纪人陆匡时的“号头”。似乎尚未开市,满场是喧闹的人声。但吴荪甫仿佛全没看见,全没听到;他的面前只幻出了赵伯韬的面孔,塞满了全空间,上至天,下至地。
比警察的岗亭大不了多少的经纪人号子里,先已满满地塞着一位胖先生,在那里打电话。这正是王和甫。经纪人陆匡时站在那“岗亭”外边和助手谈话。吴荪甫的来到,竟没有惹起任何人注目;直到他站在王和甫身边时,陆匡时这才猛一回头看见了,而王和甫恰好也把电话筒挂上。
“呵,荪甫!正找你呢!来得好!”
王和甫跳起来说,就一把拉住吴荪甫,拖进那“岗亭”,又把他塞在电话机旁边的小角里,好像惟恐人家看见了。吴荪甫苦笑,想说,却又急切间找不到话头。可是王和甫弯着腰,先悄悄地问道:
“没有会过吉人么?——过一会儿,他也要上这里来。竹斋究竟怎样?他主意打定了么?”
“有八分把握。可是他未必肯大大儿干一下。至多是一百万的花头。”
吴荪甫一开口却又是乐观,并且他当真渐渐镇定起来了。
王和甫摸着胡子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