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实在没东西煮,只得解散。最后餐饭是将稻草洗净,铡成寸把长,放进锅里煮。锅里不断冒着热气,灶屋里充满苦涩味道。稻草煮烂后,用竹箕过滤,将过滤出来稻草水再放进锅里煮,煮得有点浓稠,就分给大家。男劳力饭碗,妇女、老人、小孩只分到半碗。那东西就像黄绿色鼻涕样难看,味道也又苦又涩,不是饿极是吃不下肚。
十六
水肿使仁受渐渐成个“阔佬”,棉布对襟褂子扣不拢,脸上泛着青白色光,挺着个大肚子。
有人暗地里对秋园说:“杨老师不是病,是饿成这样。要是能买只鸡给他补补,增加些营养,保管会好起来。”
事情也凑巧。有天,秋园带上家里仅余
好饿,给碗饭吃吧!”
打禾以后,队上细伢子如开笼鸡,争先恐后跑到地里去捡稻穗。捡稻穗,再捡两块石头,把稻穗放在块石头上,用另块将谷壳砸掉,又用嘴将谷壳吹飞,接着立马将生米塞进嘴里,直咬得腮帮子发痛,嘴角流出白水水,最后使劲咽进肚里。
细伢子们个个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田里,生怕错过根稻穗,捡到根就面露喜色,稚嫩眼睛闪闪发亮。他们可以在田里待上大半天,捡砸,砸吃,孜孜不倦、持之以恒。
天,全队人在田里做事,忽然听到个角落里传来不管不顾呻吟声,十分刺耳。人们循声找去,原来是长根老倌在那里屙屎。他拱着屁股,双手撑地,黄豆大汗珠不断从脸上滚落,将泥地都弄湿片。
二痞子说:“长根叔,你怎啦?”
“屙不出屎啊!不舍得把谷办成米,就连谷壳起磨成粉,煮成糊糊吃。可肠子消化不啊!现在堵住屁眼,就是屙不出……”
大家面面相觑:这次分点谷,人人都是连壳磨成粉吃,谁都逃不过这劫啊!二痞子连忙找根棍子,下下帮长根老倌把屎从屁眼里拨出来。
后来几天,人们连躲都不躲,就在田边上拱起屁股,你帮拨,帮你拨,连羞耻都顾不得。有些人连血都拨出来。人们脸色惨白,面无表情,唯有哎哟哎哟声不断传入耳中。
好点草都被吃光,往往转悠上半天都找不到丁点能吃,人却拖得精疲力竭、步履艰难。谁都不愿等死,为活命,有人开始吃黄芩籽[21]和蓖麻籽。黄芩籽极苦,蓖麻籽又有毒,两样都难以下咽。要是能挖到点腐烂菜蔸煮熟,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后来,就连黄芩籽和蓖麻籽都弄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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