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六个晚上,那伙人终于觉得腻,这才罢休。
仁受身体天不如天,渐渐由原来干瘦变为水肿,肿肿消消,消消肿肿,就这样拖着。
“肿消,黄土堆。”家人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好怕那天到来。没多久,仁受浑身肿得按个手印,还有水渗出来,人已是奄奄息。
月光从仁受睡房小小木格窗里透进来,形成道细细光柱。随着月亮移动,光柱也在房里移动,照在仁受白中泛青脸上。子恒已从学校赶回,家人围坐在仁受身边。油灯幽幽地亮着,仁受时而睁眼看看孩子们,时而闭眼好似睡着般安静。也许他已不再留恋这个世界。
痛苦时刻分秒难挨,时间像蜗牛样向前蠕动。好不容易盼到天明,白霜似日光终于从云层里钻出来。
路上碰到个老倌子提只黑鸡婆,就买。”随即把买鸡经过讲遍,还讲老倌子样子,并要求去找老倌子对质。
“你少花言巧语,谁不晓得你,贯不老实!”满宝生呵斥道。
秋园气得浑身发抖。
张跛子阴阳怪气地说:“你好阔啊!人家冇饭吃,你还有钱买鸡吃。”
说着,他对秋园当胸推,秋园就从堂屋这头跌撞到那头。到那头,有人使力推,她又回到这头。整个晚上,秋园像个皮球样被人推来搡去,没有停下来片刻。
仁受脸色泛红,眉目舒展,面带笑容,似乎陶醉在明亮和温暖里。他让子恒扶他起身,示意给他纸笔。笔在纸上艰难地移动着,他写道:“别!别!永别!你们要活下去,不……”
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斜射在仁受脸上,将他脸分成阴阳两半。那“不”字还差最后点,笔突然从他手里滑落。那瞬间,仁受灵魂已离去,只有身体还留在眼前。抹阳光慢慢掠过房顶,那该是仁受眷恋灵魂吧。
最最慈祥、从不打骂孩子爸爸真正走,真正走,今生今世阴阳相隔,永不再
“个旧官吏太太,解放咯久,还冇改造好,偷鸡还耍赖。不承认就天天抓你来斗,还怕你不承认!”这晚批斗就以满宝生这番话作为结束。
秋园疲惫不堪地回到家里,头发都汗湿,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仁受见,连忙问:“出什事?”
秋园说:“买那只鸡,硬说是偷。”
连续几个晚上,秋园都被叫去批斗,但她死也不承认鸡是偷。于是,她就从屋子这头被推到那头,循环往复。那些天,秋园正好来月经,血顺着裤管滴滴答答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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