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教授每次住院,都把住院部搅得人仰马翻。医生给他定的治疗方案,他兴之所至就要推翻。常常拍着床板叫他女儿火速给他办理出院。还哄龙爷帮他偷偷去买香烟。他在空八宝粥罐头上挖一个孔,把香烟插在里面抽,烟都飘在罐头里,不让查房的护士闻见,抽完把罐头冲着龙爷摇摇,一脸坏笑:你要不要把这个罐头扔到对面妇科楼里去?我这就是催泪弹。护士来给他量血压,他趁机就要拉护士的手。
话。
他手头正在照顾的这个病人已经是三进宫了,每次都是治疗出院了一段时间又被送进来。叫他好好休养,偏要作呀!傅教授的女儿恨恨地说。
龙大爷倒是很喜欢傅教授,他一点都不像个病人,虽然瘦得两个颧骨全部凸出来,但是两只眼睛明亮明亮的。坐在病床上,还要纸要笔,要画画,要写字。化疗已经褪光了他的头发,他戴一顶大红色的贝雷帽,据说是他女儿的,他觉得颜色漂亮,抢过来戴,“戴着这个才像个新郎倌儿呀,冲冲喜!”
傅教授写字的时候龙大爷就在旁边看,曲里拐弯的,很多字不认得。好在傅教授常常一边写一边念,而且大声自我表扬:这个字,写得太好了,神来之笔呀,简直是,满纸烟霞!
他不但右手能写字,左手也能写字。有一天,画了个大胖裸女,自己得意,让龙爷给他找点糨糊,贴在单人病房的墙上欣赏,嘻嘻而笑。
龙爷,你说我这个美女画得好不好?他问龙爷。
好!好!就是,嗯,胖了点。龙爷也笑了,看着画面上那两条骇人的大粗腿,他是真不懂画,墨怎么能用那么浓?乌七八糟的。两条大白腿胖得像个萝卜,到了脚腕子那里又突然收成一小点。勾的粗黑线,墨全部都晕出去了,像长了浓重的腿毛。这哪是美女哟?怕是个黑熊怪吧。龙爷心里想,没好意思说出口。傅教授可是文化人,电视里头都请他去开讲坛的。
胖才好嘛。傅教授很满意,他倚着靠枕,两只手交搭在肚子上面,歪着脑袋玩味新鲜出炉的美女。可惜没有朱砂,这个乳头,还是要有一点点朱砂色才对头。龙爷,你打电话,让我女儿马上送点朱砂过来。
又过一秒,傅教授想起来:医生写病历不是要盖戳子的吗?医生办公室肯定有印泥,你去,现在就去,赶快,跟朱大夫讨一点印泥来我用用,红药水也行。
等龙大爷跑腿借了印泥盒子回来,发现大胖裸女的乳头已经有了,粉嫩的一点玫红,极小,画得翘翘的。傅教授得意得鼻头都快翻过去了。看出来没有?老龙?这是小周护士的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