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觉起来的胡子终于停止了关于女人的追问。我们借着晨光再次打量了陶复的油画,画得真好啊我们说,我们又反复看了他被台风揉捏过的庭院,房子真好啊我们说,我们继续看了对面无主的房子,台北真好啊如果能找到房主他又愿意卖房然后房子又不贵的话你一定要联系我们啊我们说。我们互相留了电话号码和邮箱,许诺要保持联系,大家都知道,告别的时候到来了。
“你们等等,我带你们去个地方。”陶复突然说。然后他开车把我们带到海边,一片无人的海,像一幅灰
“我不懂女人。”
“那你的情人,她是个酒吧女,那么你,你,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啊,啊,啊。”
大家都不作声。谈话有点尴尬了,大胡子一时也没有组织好合适的语言。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爱你。你怎么知道她是爱你的人还是爱你的钱。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逢场作戏。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她线上唯一的一条大鱼。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一个傻逼。
“你的画多少钱一幅啊?我要买!”我痛苦得叫了起来。
“真的,我们帮你在大陆做展览吧。我们有场地,而且可以搞定媒体。”大胡子急于补救失言。
陶复没有接茬,只是慢慢地喝酒,抽烟,过了一分钟,他说,“她挣钱比我多太多了,她是全台湾最成功的酒女之一,所以她从来不用我的钱,她不需要。”
于是半夏站了起来,伸个懒腰,“都两点了,我先去洗澡,你们也累了,喝完这一杯,就休息吧。”
我和半夏睡在客房,湖绿色的被子,因为夏天的台风变得湿乎乎的,我尽量不翻身,不去触碰半夏的身体。大胡子被安排在了隔壁,陶复老爹睡过的床上,老爹中风之后,被接过来住了一阵,所以那张单人床是张病榻,可以用摇臂把床头摇成坐起的姿势。陶复一个人睡在loft的主卧,那是个没有门也没有隔断的大空间,超大的榻榻米上铺着铅灰色的床垫。这样他带酒女回家的时候不太好办吧,没有门。没有门怎么办?我还没有想出答案,就睡着了。
没有门是不太好,早上我刚翻了个身,就听见陶复在外面起床的声音,他听见我们醒了,要起来给客人做早饭。
我们陆续起床,彼此微笑,礼让,按顺序使用洗手间,漱洗,徒劳地化妆。往面如死灰的脸上扑欲盖弥彰的粉。然后下楼吃陶复做的早餐:每人一杯黑咖啡,几粒已经软掉的腰果,盛在一个粗陶的盘子里。陶复对我们抱歉,他的房子能找到的食物只有这些了,而且因为台风,最近也没有出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