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最想生吞的是眼前这个番鬼,这个H。我从芦竹间咬回这个名字。番鬼名字总是很长。番鬼一且着落广州,就会被安上广州名字。广州名字总是很短的,像一种短硬的草从番鬼头顶生
水手在虚空中摸,渐渐地,摸出了风。
水手是盲公,风是盲的象。在大海怀里,一切都盲。大海哄着目盲的一切,给它们唱歌。海无需摹仿摇篮。是摇篮摹仿海。风既然盲,就只敢小心翼翼、年年重蹈覆辙。
快跑吧!
风跑起来,穿过千代万代红嘴鸥的孩子。红嘴鸥摸风,学会滑翔。风一口气跑到赤道,那里是风的坟墓,是柚木、雪松、铁力木、沥青、石和铁的坟墓,是鼠、猫、人和坏血病的坟墓。万物深深淤积,发酵,释出热量和雷电。
风又跑。风跑成扁平、宽阔的一大张,卷起来,变成黑色使水手害怕。水手收帆,雨浇他的脸,闪电照亮他的脊梁。风摘下桅杆,捏在爪尖把玩,然后随随便便丢去了。
甲板上,水手排列尸体。风犯困,蜷成团,倚着信号旗向下看着。尸体仰面朝天躺进海里,因它们曾是基督徒。风慢慢甩尾,挨个儿嗅它们的脸;踩它们,使它们下沉。
帆又升起来。风躺进帆里睡觉,帆就受孕。帆大大地隆起了。帆分娩,船滑进港口。水将将吃住船的重量。黑白牛记得风,从码头仓库踱出来认它。风拍一拍牛颈铜铃。骑木头的湿漉漉人仔涌过来。到处都是骑木头的人仔,覆盖水面,包围船。海在这里和盐挥别。
当盐快要完全消逝的时候,海就变成江河。
很久很久以前,我生吞过一只黄斑蝉。我要告诫你:生吞活蝉等于z.sha。蝉顺着你的食道下去,好像一小丸火药落进管风琴箱。蝉的哀鸣将同时炸碎你的肚皮和鼓膜,你会变成开花脑浆、稀烂肚肠,糊得到处都是。假如你竟然完好如初,那绝对是行了大运。我此生只吞过一次蝉。那时我少不更事。我行了大运。
有一天,我发现自己认识世界的方式是生吞。我生吞蝉,认识了运气。我生吞塘鳏、甲由、水老鼠、迷途海鸥,认识了珠江、贫贱、百家姓和海的风信。我生吞飞鸟、游鱼、踩浅泥逃去童子鸡,然后认识汉字。我也想生吞日月,可惜我的大胭从来射不中它们,所以我从来黑白不分、阴阳莫辨。我越吞越饿,而不是饿了才吞。我隐秘的渴望是生吞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一个死人。也许不止一个。但我从没想过生吞契家姐。要是我能生吞自己,像一个翻转的荷包那样,我就能立刻认清自己、预知命运的每个暗扣和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