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能好说,有他奶奶爷爷的,还怕没人管了。
老二说,他爷爷奶奶也有先走的一天。
王能好说,别说这些没用的,老三就走在前面了,说不定哪天我就走了,想那么多干啥。
老二说,不是我说你,啥也不顾,到头来你连自己都不顾。
王能好说,你别说这些虚的,直接说。
话,句句都扎在他的心里面,像是失血过多没了痛感,迟缓的动作遭到工友的嘲讽、工程师的指责。他努力试图宽慰自己,我是不行,可你又有什么好牛逼的,一个破保安队长,说起来还不是看门狗。又想到自己进厂,他们的检查也变成了是迎接。又想,你有本事别看门了,我好歹也是凭自己的力气吃饭,没什么可丢人。又想,我才不当这个破保安呢。又想起,都不是有出息的玩意,谁看得起谁。又想起自己银行卡里的钱。又想起,主席让我提鞋也不找你。逐渐心气平和下来。
小吴把他们一行人送到诚信劳务,王能好骑着电动车,回到老二的摊位。刚过六点,天已经黑了。街上的路灯坏了,营业的摊位扯出灯泡,照亮各自的一小块区域。今天晚上客人不是很多,车厢里散坐着几个顾客。王能好来了后,弟媳回家给两个女儿做饭。兄弟两人忙了一阵,给食客上完菜,又单炒了两个菜,一个鱼,一个辣子肉。他们靠着车窗,外面漆黑一片,两个人的模样投在玻璃上。除了过年过节,他们很少这么坐下来喝酒。老二光头,戴着棉帽子,围裙上的一层油渍像是结痂的沥青。他时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又添了副碗筷和酒杯,留给老三。当初老二趁王能好生病,把房子要过来,添置家具加盖偏房没钱,向他要走七千块时,也是眼下这样的神情。
王能好开口问,你今天怎么没戴孝章?
老二说,忘家里了,你不是也没戴。
王能好喝了口酒,就这样还是亲兄弟呢。
老二说,老三死了,咱不能让王庆掉地下,没人管了。
王能好说,老三活着的时候,管过王庆了?
老二说,你是大哥,你都没戴,还说我。又说,老三现在没了,老的年龄大了,一些事,咱俩该说道说道。
王能好说,你说吧。他指着眼前的这几个菜,老二,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是没事,能又是鱼又是肉的?你这摊子开了这么些年,这是头一回,这么痛快让我来吃。
老二说,你行了吧,我这摊子忙前忙后的,你啥时候来帮衬过我。
王能好说,我那些年帮衬你的还少了?
老二说,你别光喝酒,喝多了,正事没法说了。顿了会,问,王庆以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