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这一切。到伦敦以后,盛明开始有了隐疾,这也改变了他原来的生活习惯,甚至是他对世界的看法。盛明从未想到自己的学业会被一条身体上的“小尾巴”绊倒,没有想到亚马逊的大数据上会出现他从海外邮购的“马应龙”。他在知乎上频繁查阅痔疮手术难以忍受的痛楚,这在视觉体验上甚至令他有了恶魔般的快意。来自祖国的陌生人,用他写论文时努力想要戒掉的第一语言写作出“没有在深夜染红过马桶的人,不足以谈人生”的格言,不费吹灰之力就沸腾了盛明的双眼。他觉得那个人超懂他(远胜过女朋友,虽然女朋友也挺好的)。
到伦敦以后,一切仿佛都有了微妙的不同。盛明开始在上大号时顺便洗澡,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因为热了、累了、要睡了而洗澡。如果因为焦虑便秘,他就懒得洗澡。因为洗澡会令他想到痔疮。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隔墙听到一番最狼狈的评价,盛明苦笑一声,开了水。他知道,房东说的“果过人”就是他。盛明的广东话很烂,初到伦敦的时候一句都听不明。他当然没有准备,出国读书前还要学习广东话、福建话。房东说晚上做“牛脯”吃,他以为是“老狼”。“老狼老狼几点了”,他就想到上海的童年,又禁不住去看表。那块表,是茹意送他的生日礼物,在上海已经时髦成“街表”,在此地反而显得别致、落寞。时间一分一秒在盛明的手腕上流淌过去,好像女朋友平静又坚韧的怨艾。盛明知道了原来三年多来,房东并不那么信任他,反而是房东太太对他更亲热一些。这并不令人意外,却还是令他感到失落。昨天晚上,房东带着餐厅剩下的食材回家拿钢盆煮火锅吃,特地叫上了他和其他房客,围炉的时候,盛明感到久违的温暖。房东喝着喝着就唱起家乡的歌来,盛明觉得挺动容。
“落手三只东度到岩三叫二五六筒……谁是大英雄!”
盛明问房东太太这是什么歌。房东太太说,《打雀》,就是打麻雀,麻将啦。
在收到视频一分钟后,茹意回复:“这是什么呀?”盛明答:“房东太太和刚装修好的房子。”茹意问:“你还没搬家啊?”他答:“嗯。”这一天就算过去了。隔天醒来,盛明问茹意:“厨房大吗?”茹意回答:“看得出来是花很多时间在厨房里的人呢。”盛明说:“我也想要大厨房。”这样,一天就又过去了。
房东太太是福建人,先生是广东人,这是她第二次婚姻。她从福建家里带出来一个十五岁的儿子,惊险得好像《辛德勒的名单》。她还有一个大儿子